江肆安背手立在璎珞宫前,奇怪,他不是出宫去了吗。安公公站在他身后,手里提着的,似乎是酒。
“见过陛下。”我心里依旧悚他。
“朕找你。”江肆安示意安公公把酒放进我的宫里。他朝我走了一步:“进去。”
安公公把酒放在了院子里的桌上便离开了。此时的璎珞宫,只剩下我和江肆安。“你今日不是出宫了吗?”他一直坐在桌前一言不发,我试图找些话题试图缓解尴尬。江肆安把酒拆开,拿出酒盏缓缓倒入。他答道:“今日朕出宫去拜访了幼时的老师,老师年迈,朕不敢多叨扰。”他递给我一杯酒,说:“这是老师自己酿的。”我端起来喝了一小口,又苦又烈。
江肆安还是一言不发,酒却一杯接一杯地倒。我问:“陛下可是有了心事?”我不理解,生在帝王家有什么可愁的,何况他还赢过了夺嫡之争,当了皇帝。江山、权利、财富、美人,别人一生都望尘莫及的东西,他全部都拥有。“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做了一国之君定会无愁无忧?”他讥笑着反问。我迟疑了一下说了句是。他笑意更甚:“目光短浅。”
“谁不知这帝位好,所有的皇子为爬上这帝位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不惜相互残杀。朕能有今日,是踏着千万尸骨来的。”江肆安笑得残忍,“拥有了无上的权利以后,朕去拜访幼时的好友,少时的玩伴,他们敬朕,却也怕朕。朕没变,他们也没变,只是位份变了,朕是君,他们是臣。朕只做了三年的皇帝,除了权利和那些身外之物,其他什么都没了。”这便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吧,我想。坐上皇帝的人倒也有可怜之处。
我淡淡开口道:“你既坐上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终究是要失去些什么作为代价的。”他又喝了一杯酒,嘴抿成了一条直线。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世人都拜你。”江肆安放下了酒杯,眼睛里没一丝情绪:“世人拜的,只是大靖的天子,不是朕。当太阳升起,朝代更替,新皇登基,谁又记得朕。”他仰起头,似贪欢一响。
江肆安有些醉了,此时的他眼尾和双颊都染上了绯红,看着妖治极了。人们都说酒后便口无遮拦,江肆安醉了以后,向我讲了好些他自己的事。
江肆安的父亲,也就是先皇,一生纳了无数妃子,孩子自然也有不少。后来先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恐命不久矣。所有皇子都觊觎着皇位,于是他们纷纷想尽了办法,为自己铲除障碍。那时的皇宫,暗潮涌动,风云翻涌。
那时的江肆安,整日被母亲苏贵妃关在书房里苦读经文,背诵诗词歌赋。偶尔,趁母亲不在时,他的那些皇帝皇妹们会偷偷送零嘴给他,他偶尔也会溜出宫看望以前的好友。那时的日子,虽单调却又有些几分乐趣。
他的母亲苏贵妃身世显赫,其父为朝廷命官,在朝堂上一呼百应,只手遮天。皇后一直一无所出,而江肆安是新帝最合适的人选。江肆安不知,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又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江肆安忘了从什么时候起,苏贵妃派人无时无刻跟着他,她问母亲为何,母亲说近日的皇宫不太平。江肆安隐隐猜到各宫都在为争夺皇位做最后的殊死搏斗,他担心皇弟皇妹的安危,本想趁夜色出门探望,却被苏贵妃抓了个正着。
苏贵妃命人拖来了十几具尸体,她指着那些尸体冷笑道:“你可知这些刺客为何而来,他们都是为你的命而来啊!这些还只是今日的,往后只会越来越多。你可知都是谁要杀你,都是你心心念念的兄弟们啊。我告诉你,如今在这大靖皇宫里,除了我,没人希望你活。”江肆安盯着地上的尸体,哑口无言。“生在帝王家,就不要再惦念那些令人作呕的情谊了。”苏贵妃声音冷漠。自从这件事以后,江肆安半年内只出过一次宫,那便是参加先皇的葬礼,而后,他顺利登基,做了大靖的新主。
江肆安登上帝位后,朝堂上有不少大臣拿他的病做文章,反对他称帝。苏贵妃为了保证他能坐稳这帝位,为他荡平了所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势力,秘密谋杀了不少反对他的大臣。江肆安想,他这位置到底是不干净。
成为皇帝后,他渐渐发现曾经的好友与自己疏远了,他们害怕他,讨好他,这一期切的改变不过是因为他已是大靖的皇帝。慢慢的,他变得冷漠,多疑,他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心中却又不免嫌这帝位太冷。
“我羡慕过很多人,乡野村民,闲云野鹤甚至是蛮荒小妖,至少活得坦坦荡荡,潇洒快意。”最后,江肆安说完这句话就倒在桌子上睡去了。我托着腮反复回味他这句话,心里觉着不然,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难处。听他讲了他从前的事,我心中泛起了涟漪,我与他,都是那般身不由己。
后来我一直在想,江肆安为何要同我说那些,大抵是因为他身边实在是没有可倾诉之人了吧。他道这帝位太冷,可无论怎样,这位置总要有人来做,千秋帝业得有人来守,总要有一个人身居高寒,忍受孤独。只是这个人恰巧是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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