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怀疑

顾钰没有睡觉的心思，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才能在这样的事情之后还安然的睡下。待这位宋烨走后，顾钰翻坐起来，借着自己仅仅能够感受到光影的眼睛与双手，试探性的开始摸索这个房间。

床确实比之前那个大了些，宽度长度都增加了。床边没有了帷幔，也没有柜子。地板上铺着像是动物毛皮材质的地毯，赤脚踩上去也不觉得冷。里屋有个梳妆台，台子上倒是很干净，顾钰只摸到了一个烛台，这个烛台也没有点亮，是蜡烛的触感才让顾钰意识到，这是个烛台。

顾钰又摸索着打开了抽屉。他用手指在里面胡乱的触摸着，因此直到指尖一痛的时候，顾钰才意识到，这个屉子里摆着的大多是钗簪一类的东西。顾钰后知后觉的有些后悔，这些东西碰乱了，他是铁定没办法还原的。

事已至此，顾钰反而又觉得坦然了，索性也不小心翼翼的，就胡乱的摸索起来。反正那个假冒的宋烨总是会发现的，不如就让他发现吧。发现了又能怎样呢？那个宋烨对他应该是没什么敌意，又表现出一副对他性格十分了解的样子，难道想不到他会在屋里自己探索吗？顾钰不觉得。

一层的抽屉里应该都是头饰，二层的抽屉里像是些链子，大抵是项链手串之类的东西，三层的抽屉里则像是些吊坠类的东西，顾钰只能联想到耳环。

顾钰第一反应是这抽屉里放着的都是些女人的东西，应该是女人的梳妆台吧。可他马上又回想起这个宋烨走前说的话——这是他与宋烨在人间的大宅。难道他在人间真有屋子？屋子里成天就放着这些东西？

顾钰摇头。这房间的布局倒是很简洁，也许真的是仿的他以后的居所也说不定。但屋子里这些摆设应该不是他当年用过的东西，大抵都是出于这个宋烨的变态喜好，算不了数。他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多首饰在屋里？

可是昨日的回忆忽然涌上心头，记忆中的宋烨亲昵的附在他的身边，又低声的说着将来要为他梳妆打扮，顾钰忽然感到一阵恐怖——那时候宋烨所说的打扮到底是什么？宋烨是想和人类一样每日把自己打理整洁，还是抱着那样爱慕的心情要将他打扮做某种艳丽模样？

顾钰忽的感到后背发凉。宋烨啊宋烨，他亲爱的徒弟，对他恭恭敬敬、执着又能够撒娇的徒弟。过往的记忆里他们二人纯粹无比。可此时的他回首过往点滴，居然品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顾钰不由得问自己，宋烨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一个人吗？为什么这个所谓的魔修对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了若指掌，为什么这个魔修就不会是宋烨呢？宋烨真的没有一点点堕魔的可能性吗？

可是那另一个宋烨又是什么东西？顾钰感到一阵烦躁，这种感情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可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这种冲动——想要将手中的东西狠狠地摔在地上，把那两个宋烨都拽到面前来直接质问，不管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只需一剑架在他们二人的脖子上，要是他能看得见，要是他的灵力还在身上……

顾钰猛然回神，又是不由得一阵后怕。他这是怎么了？他从前是这样一个人吗？如此冲动易怒，岂是一位潜心修行之人该有的样子？

顾钰将手里的东西扔回了抽屉，木制的抽屉被重重合上。顾钰沉默而目盲的在梳妆台前伫立良久，什么头绪也理不出来，最后自暴自弃般拂袖而去，扶着床榻两头的雕花回了床上，拉着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顾钰感觉到回忆中藏有他想要的答案，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未记起的过往有如此浓烈的好奇，而这种好奇又让他止不住的恐惧，甚至恐惧这种情绪本身都正在激发他的恐惧——

恐惧，顾钰想，我在恐惧，像一个人那样恐惧。这些情绪曾经离顾钰太远太远，远到顾钰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他不正常。

恐惧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空旷而安静的房间内能够听见心跳的声音，眼前的黑暗如同漩涡般将他的理智不断地蚕食吞噬。

顾钰一拳打在了枕头上。他的拳头没有开山移海的气势，此时只与常人无异，甚至于因为力气用的有些大，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有些发疼。

他只得无力的将自己蜷缩起来。百年前的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他竟要如此卑微而无力的等待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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