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毫无抵抗

宋烨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突然笑了起来。顾钰想过很多个结果，比如眼前的人会恼羞成怒，又或者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也有可能沉默的将他制服。但不管他的心中涌现出了什么样的设想，那其中却没有一样像是眼前的场景的——

宋烨正在向他的剑锋靠来，伤口逐渐加深，宋烨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加深。他只看见宋烨咧着嘴朝他笑：“师傅，你此刻心中作何感想？你终于知道是我干的了？你终于发现你入魔了？如何啊，师傅，想要杀了我吗？我以为你早就该做出这样的反应了呢。”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顾钰对着宋烨怒目而视，宋烨却只是如此安静的等着他下手。

在顾钰那场漫长的回忆中，他在那个夜晚于宋烨的身边躺下了。宋烨仿佛是在对他撒泼，就那样抱着他一整晚都不愿意撒手。

宋烨次日醒来时还有些迷糊。他见着宋烨睁开了眼睛，看见他，于是宋烨嘿嘿的傻笑了两声，又闭上了眼，手仍然环着他。过不多时，宋烨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像是奇怪他为什么还在这里躺着一样，还伸出手来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那时候他还好声好气的说了一句：“是我。”

宋烨便和触电一样跳起来了，差点从床上滚下去。顾钰于是撑起自己，在床上坐起来，看着宋烨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翻了下去，直接跪在了床前。

“弟子错了，弟子不好，是弟子逾越了，师傅罚我吧，师傅千万别把我逐出师门……”

顾钰皱起了眉头，他实在不知道宋烨现在这表现是为了什么。按点人间的说法呢，宋烨的做法确实不算是很尊敬，但顾钰也不是那样在乎人间礼节的人，他便伸出手来扶宋烨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呢？”

宋烨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不生气。顾钰没有掩盖自个儿情绪的习惯，虽然性子冷些，但宋烨也看得出来，他的师傅对他的确没有一点怒意——他这才放下心来。

那天稍晚些的时候，顾钰把捆仙索递给了宋烨，最基础的口诀也都教了。顾钰的意思是要宋烨和他一样，把这些法宝带在身边，时时用灵力温养，这样养出来的法宝听主人使唤，能够做到宋烨心中一动念，法宝就能跟着出来，如此是最好不过的。

宋烨听后又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眼，问道：“师傅是嫌我现在这样太闲、太烦了么？”

顾钰点点头，但又说：“只是看你闲了点，烦倒也不至于。”

“师傅真不嫌我烦么？”宋烨又问。顾钰一时无奈，只能说：“你放下心来吧，我怎么会嫌你烦呢。”

那时候顾钰心想，我怎么会嫌你烦呢，我怎么会嫌你呢。他们师徒二人一起过的这日日月月，难道都是假的么。

剑锋还在一寸寸的深入，顾钰握着剑的手腕有些颤抖。他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宋烨完全有能力反抗。宋烨明明只要一抬手，随便用些法术，甚至哪怕不用，单凭灵力也足以将他手里的长剑掀翻了。可宋烨只是这样安静的站着，不发一语，等待着他动手。

血液汩汩流出。不能再继续了，顾钰听到自己的理智在向他叫嚣，绝对不能再继续了，你真的会杀了他，你真的会——

那个晚上下了很大的雨。白日里他叫宋烨给他耍了捆仙索看看，他只是觉得宋烨学起东西来很快。顾钰没有听过人间有一句谚语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顾钰只知道他是小老虎的师傅，他就应该把自己会的全盘托出。他并没有什么保留，由浅入深，连着他知道的禁咒一块儿教了。

宋烨还觉得奇怪，还问他为什么连禁咒一块儿教了。那时候他回答宋烨说，禁咒之所以为禁咒，不过是修炼难，代价大。只要你自己心思端正，不随意使用就是了。将来要是有别人用了，宋烨如果不知道，那倒成了他这个师傅的过错了。

顾钰不知道宋烨在那个时候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觉得宋烨应该是没有明白的。他终于被迫明白了一件事——宋烨并不是个心术端正的人，或者说，心术端正的妖。

人间的那些家伙听了这话倒要笑话他的，毕竟这话他们从前就听过、说过了。说妖怪终究是妖怪，容易入魔道的，因为这些修仙的家伙并不是真的想修仙，他们只是欲望的奴隶，他们只是想要变强，想要权力，想要得到他们渴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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