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形纤弱的少年在一群人高马大的锦衣卫中显得格外突兀。

“顾……顾子湫！怎么是……”

“崔大人见到本太傅似乎很意外？说起来，崔大人还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太傅可是等了你很久了。”

顾长青笑眯眯的看着看着崔文，明明笑的很温和，却让崔文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不是大理寺来人收押他，也不是顾长青没有查到他头上，而是顾长青不仅知道了，怕是，还知道的不少。

带着锦衣卫来抓自己，事态只重不轻，若是大理寺来人，崔文还可以据理力争一下，但，顾长青面前，他据理力争有用吗？

看着崔文傻愣愣站在原地，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大概是想为自己辩解。

“崔大人别愣着，有什么话，去大理寺说给主簿听，当然，崔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再说，你的每一句，到时候可都是呈堂证供啊。”

听到这话，崔文一下子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他此刻的脑海里全是一个念头：

完了，全都完了。

顾长青也懒得继续跟崔文虚与委蛇了，直接让锦衣卫把崔文带走了。

还真是自大，萧焕死了，在朝堂上叫的最厉害的崔文怎么可能不被怀疑，他要是个聪明，下了朝堂就应该跑，偏偏他不跑，觉得自己把狐狸尾巴都藏好了。

当然，崔文要是跑了，那这件事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大理寺的刑堂里，崔文被五花大绑的绑在十字刑柱上，和坐在椅子上依旧十分悠然的顾长青形成鲜明的对比。

“崔文，你以为萧焕给你处理得多干净？你以为你自己不会被查出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你不可能不知道。”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恨你太聪明，手段可比你父亲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当初我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跟胡人往来，他居然都没有察觉。”

崔文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所以，他打算破罐子破摔，死之前能够恶心一下顾长青也不错。

只是可惜，顾长青可不打算跟他多待，他还要回宫里看看李纤云，崔文自然有人来替他收拾。

毕竟，有一个人可是恨崔文恨得咬牙切齿。

“本太傅可没空跟你浪费时间，有什么话就和少卿说吧。”

顾长青起身挥了挥鼻子前端的空气，貌似很嫌弃这里的气味。

听到少卿时，崔文还有些疑惑，他又不是不知道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已经悬置了很久了。

直到他看到穿着大理寺官服走进来的苏佑时，他突然明白顾长青想要做什么了。

苏佑，前户部右侍郎，那个被他害的家破人亡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顾长青这是借着审讯他的由头让苏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啊！

“顾子湫，你不能——”

顾长青懒得理会崔文的声嘶力竭，只要人没死，苏佑怎么做，他都不在乎。

“崔大人可还记得下官？崔大人放心，下官向来公私分明，不会公报私仇的。”

苏佑笑的像只老狐狸，说的是公私分明，不会公报私仇，分明就是在告诉崔文，他们的旧账是时候清算了。

“主上，崔文不一定会招的。苏佑只是个新上任的，他怕是……”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用他？三年前他受了什么苦，那些人怎么对他用刑的，我想，苏佑一清二楚，你真觉得他无法胜任吗？”

马车里，顾长青正在闭目养神，清明大概是不明白的，玄铁营是很苦，但有些苦是他这个年纪不能理解的。

禁卫军看到顾太傅的马车也不敢拦，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新任太傅就已经凶名远扬了。

喜怒无常，他们要是拦了，说不定这位乖张的少年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你们都给朕走开！太傅呢？朕要见太傅！”

寝殿内，李纤云将名贵的青花瓷器丢向想近身服侍他就寝的宫女太监们。

李纤云极度不安，他总觉得这些宫女太监们想要害他，顾长青不在，他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只能用极端的方式让其他人远离自己。

还没进皇帝的养心殿，顾长青就听到一阵叮叮哐哐砸东西的声音，还伴随着不小的吵闹声。

这种情况让顾长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快步走进寝殿，李纤云丢出来的茶盏差点砸到顾长青，索性，清明及时用未出鞘的剑将茶盏打向一旁的墙壁。

但茶渍还是将顾长青雪白的狐毛大氅打湿染脏了。

“陛下何故发如此大的火气？可是奴才伺候得不顺心？”

“太傅！”

李纤云一看见顾长青顿时双眼发光，欢快的想要扑进顾长青的怀里，顾长青瞥了一眼满地的瓷器碎片，几步跨过去挡住了李纤云。

到底是皇帝，是李氏最后的嫡系血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顾长青还是不太想看到的。

“陛下，莫要和个孩子一样，您现在是一国之君，此番举动不妥。”

“太傅一回来就数落我，咳，朕，朕是说……”

“唉，把地上的碎片都清走，清干净些。”

顾长青将李纤云抱起来，有些吃力，但，他还是把李纤云抱到了龙床上。

清明站在屏风外，他的职责是保护顾长青，而不是在主子睡觉时自己还站在床边。

“陛下莫要任性，臣虽然不在宫中，但惊蛰在，他会……”

说到惊蛰，顾长青这才想起来，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惊蛰的身影。

阳奉阴违，惊蛰心中的怨气看来还真是不小。

“陛下，时辰不早了，歇息吧，今夜臣会守着你的，不用担心。”

顾长青按捺住现在就把惊蛰抓过来盘问的冲动，他耐心的为李纤云褪去外袍，柔软的巾帕浸泡过热水后，被顾长青拧干后温柔的擦拭着李纤云的脸。

在为李纤云盖被子时，李纤云突然拉住顾长青的衣角，小声问道：

“太傅不和朕一起睡吗？朕害怕……”

“陛下，君臣有别，于礼不合。您莫怕，臣会守着您的，安心睡吧，臣会在的，不会有人伤害到您的。”

“可是……”

“睡吧……”

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从顾长青手中的手帕扑向李纤云，顿时，李纤云就觉得眼皮格外沉重，大脑也开始变得混沌。

不过转瞬间，李纤云便已经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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