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质疑（一）

经过DNA比对，确认遗留在第一起凶案现场的阴毛就是徐良的。

第二天傍晚，徐良在男生宿舍被警方带走。众师生纷纷赶来围观，对凶手指指点点。没想到徐良竟然是残忍的性变态杀手，真是人心难测。

倪璐的家属在徐良被带上警车前将其团团围住，一阵拳打脚踢；魏媛媛的父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碗口粗的铁棍，就要往徐良头顶砸下，被警方及时拦阻；闻讯赶到学校的汪艳母亲则扑倒在地，狠命拽着徐良的裤腿不放他走，声嘶力竭地要求归还自己的女儿。待到徐良被押上警车，已是鼻青脸肿，衣衫褴褛，裤子都被拽掉，只剩下一个小裤衩。

至此，轰动一时的校园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众人紧绷了一个多月的神经松弛下来。

作为本案的有功之臣，吴星移和“七弟”再一次被受到众人狂热的追捧。虽然她已经答应警方低调行事，不向公众宣扬自己的功劳，但如今的新闻媒体何等发达，不出半日功夫天下皆知，国内外各大新闻媒体第一时间在头版头条刊登了巨幅标题，长篇累牍地报道了这起连环杀人案。

文章把命案比作心理画像大赛的外延，是三起参赛案件之外的第四道考题。如果说大赛上的三起案件都有纸上谈兵之嫌，那么第四道题绝对是最真实、最精彩的一次表演，彻底征服了观众。

看完报道李益达都有些飘飘欲仙了，一口气倒了七八粒益达。一方面，在自己的大力斡旋下，连环命案的恶劣影响尚未扩散，没有过于惊动上头；另一方面，连环命案反倒是为吴星移和“七弟”做了嫁衣，让上头听闻了AI心理画像的赫赫名声，对学校申报“人工智能+X”高端人才基地有百利而无一害。

为此他特地召开全校表彰大会。大会上，李校长红光满面，热情洋溢地给吴星移颁发了荣誉勋章。后者则把这枚闪亮的勋章挂在了“七弟”的胸前，在无数镁光灯的见证下，和“七弟”深情拥抱。

下午，吴星移意犹未尽地回到研发团队。相比于身处镁光灯下的无限荣耀，回到位于学校东区的科研大厦就好像是梦醒了一般。这里环境清冷，没有鲜花掌声，没有众星捧月，只有和团队成员间的紧张关系。

一开门就听见周晓彤酸溜溜的调侃。“哟，我们的大明星回来啦？怎么有幸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呀！”

胖妞宋菲菲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谁让她是天才呢，天才就应该光环加身嘛。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呢做做垫脚石就可以了。是不是啊，老吴？”

吴星移瞪了宋菲菲一眼，不加理会。后者反倒更来劲了，掰着手指细细算起来，“你呢的确是个天才，犯罪心理画像的天才、计算机的天才、人工智能的天才、颜值的天才……所以奖项都由你一个人拿，荣誉都归你一个人所有。人家庄丽默默无闻努力了两年，在道格拉斯智能感知内环境上面有了突破性进展，你倒好，在外面出尽风头，只字不提庄丽的名字，现在外界都以为功劳是你一个人的了。嗯嗯，你应该还是个玩弄手段的天才！”

一个正在为“七弟”做着功能维护的娇小女生抬起头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弱弱地说道：“菲菲姐，别这么说星移姐，我倒觉得没什么，道格拉斯智能感知内环境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我只是突破了其中几个小瓶颈而已。”

“你呀，就是个老好人！”周晓彤冲庄丽嚷道：“你这可不是一般性的技术突破，可能真的会引爆‘奇点’哦！未来AI种族兴盛，拥有独立自主的思想和感情，赶超我们人类，可能就是拜你所赐呢！到那时，他们没准还会为你立一座金身雕像，尊崇你为他们的女娲娘娘呢。”

“呵呵，你胡说些什么呀……”庄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真要立像，那也是给我们星移姐立的，是吧，星移姐？”

在庄丽的心目中，吴星移俨然女神一般的存在，无论自己多么刻苦努力，也无法企及她的境界。

吴星移微微一笑。“并非我独揽功劳，而是某些人实在没天赋、没智商、没颜值，驾驭不了高端人工智能，又见不得别人跟七弟配合默契，只有眼红的份了，呵呵。”

这话明显是甩给宋菲菲的，气得她鼓起满脸横肉，“你这小嘴真是够欠的！功力都能赶上倪璐了，你怎么就不死于嘲讽呢？”

吴星移回怼道：“真遗憾呀，凶手已经被我抓到了，让你失望了。哦对了，我可是协助警方破获了重大连环杀人案，你们是不是该为我开个庆功宴，好好表示表示呀？”

只有庄丽响应，“好啊好啊，今天是圣诞夜，我们先去吃大餐，然后一起K歌怎么样？”

周晓彤把脸扭向一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破个案么？别人眼里你是高智商的天才，在我们眼里你不过是个没感情的小白罢了，跟冰冷的机器有什么两样？”

吴星移倨傲地昂起头。“人类的感情不过是多巴胺分泌后的生化反应罢了，我倒是更看好AI，我坚信总有一天AI必将优于人类且改造人类。正如《未来简史》所言，在未来，我们都会从智人进化为神性人类——那是人类和AI完美的融合，拥有更高维度的思想感情，而我和七弟就是这样的先驱。”

宋菲菲哈哈大笑，“哟哟哟，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夏娃，七弟是亚当呢。”

“什么七弟八弟的，我可不承认哦！”

突然接茬的是张铎，高高的身材，形容消瘦，团队唯一一名男性研究生。

他带着满腔的爱国热情说教道：“人家布鲁斯·盖茨的机器人引用的是美国著名法庭科学和犯罪心理画像学家布伦特·E·特维的名字；宫野隆一的机器人更是引用了日本大名鼎鼎的私家侦探金田一耕助的名字；再来看看你，好端端的国产货非要套上一个印度阿三的头像，起一个印度阿三的名字，恶不恶心？还有智能感知内环境技术，这是我们中国首创！中国智造！我觉得起名叫‘玫瑾智能感知内环境’不是很好嘛，多雅致的一个名字！是不是，晓彤？”

他无论说什么都想着能得到周晓彤的赞同，她如果回应，他就能开心半天，谁都看得出他对人家有意思，却从来不敢表白。他们几个都是公安大学读毕业，张铎跟周晓彤更是同班同学，但他总是把对她的喜爱默默藏在心里，这一藏就是六年。

周晓彤一脸懵圈，“没劲？那是啥玩意儿？”

张铎嗔怪：“你还是不是公安大学毕业的？连李玫瑾都不认识了？”

“哦，对，好名字！”周晓彤这才回过神。

张铎继续道：“老吴啊，你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就随口起了一个洋名字呢？什么‘道格拉斯’的，我看是‘dog拉屎’吧！拜托不要那么崇洋媚外好不好？”

宋周二人哈哈大笑，吴星移涨红了脸，没好气地白了张铎一眼：“瘦排骨，你管不着！”

“七弟”默默地站在一旁，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争吵，胸前的指示灯尴尬地一闪一灭，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只好暗自进行着深度学习，时不时冒出几句话来：“人类的争吵……挖苦……嘲笑……”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

突然间，一声气宇轩昂的呼喝从门外传来，导师罗恩达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来，不怒自威。

“星移，你来的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吴星移连忙站起身，把导师迎到沙发上坐下，自己乖乖垂手站立一旁。

“你觉得自己协助警方破案很了不起是吗？”罗恩达劈头盖脑地来了一句。

他平时一向和颜悦色，今天却严肃得令人胆寒。

吴星移不敢开口。

“我真是很好奇啊，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参与警方的调查？去影响案件的侦破和对犯罪嫌疑人的认定？”

除去方木教授，也就数罗恩达教授最受吴星移爱戴了。人这一生要想在某个领域成为专家不是件容易事，而罗恩达教授却能横跨犯罪心理学、犯罪心理画像、计算机生命科学、人工智能机器人等多个领域，而且在每个领域都是最具权威的学术泰斗，简直是千年难遇的大神，被誉为H市理工大学的“镇校之宝”。也只有他才有能力接下心理画像机器人团队导师这一重任，带领吴星移她们完成如此艰巨的跨领域融合创新。

吴星移再怎么心高气傲，对这位导师也是服服帖帖，当下情商上线，陪笑道：“老师，您别生气嘛，是市局刑侦大队发出的邀请，我盛情难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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