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柳小雨甲怎么也不相信坐在自己身旁的皇上,就是刚才爱抚过自己的掌权者。这世界上最大的掌权者所用的甜言蜜语,掺杂着无限的恐佈和无限的温柔。柳小雨甲是被他那权势给挫败了呢,还是被他那体贴给打动了呢,虽然无从判断,但却被他那山崩一样粗野的柔情所爱抚,被他那洪水般的猛烈劲儿,给拖到无限的静谧中去了。

可是如今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物,他与权利和爱情仿佛是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就连眼睛看不见的东西,都吓得要死。

“快熄灯。点着灯会让人谋害的。”皇上说。柳小雨甲立刻熄灭了烛火。寝室又是一片漆黑。这时,走廊里又有几个人蹑手蹑足走近的声音,重新撕开夜幕。当一丝光亮照进房间时,在寝室门口听到低低的声音:

“吴良现在奉命来到。陛下这回该放心了吧?吴良怎么会不在宫中伺候陛下呢！请您放心地安睡吧！你听,这声音非同一般。”

“是风声吧。”

“我看着不象。”

“是风声。不信,您看看我的脸色好啦,只要我这老头子在您身旁,陛下的身边就不会出什么事的。”

吴良的脸被手提灯笼的两个侍女用灯火从左右两旁照射着。柳小雨甲早就知道吴良年龄据说是比皇上大十岁,然而在灯火之下,看上去象是不止大十岁。那异样的面相,是宦官所独有的。高高的鼻梁耸立在满脸褶皱的正中间,每逢说话,大大的眼晴里就洋溢着温顺的光辉。但是一闭上嘴,突然眼睛就变得有种说不出的残酷。从面颊到嘴边,刻着几根又粗又深的皱纹,无论是说话时也好,沉默时也好,下半边脸总是笑容可掬。但是,他并没有笑,只是看上去象是在笑而已。

“陛下,请即刻安息

“有段时间没喊你了,可今天夜里又起动你。”

“离上次还不到十天哩。”

“是吗?一一你可以去了。”

吴良施罢一礼,站了起来,这时他才第一次瞧了柳小雨甲一眼。在这一瞬间,柳小雨甲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她感到这个人不简单。如今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非男非女的令人不快的动物,不象一般敌手那样赤裸裸的,定是个难以对付的心狠手辣的家伙。柳小雨甲站起来时,看到吴良的身材很高,他年轻的时候想必是很高、体格很好的家伙。然而当他背向自己时,看到明显的是副削肩膀。

在这次事件之后,皇上也许是闹腾累了吧,一倒下来立刻就睡着了。他证明吴良的的确确值宿在宫殿里,因此放下心来。然而事件到此并未结束。约莫过了一刻钟,皇上又一次蓦地从床上欠起上半身,仍然重复着刚才那句话:

“快叫老头子,叫吴良!”

“陛下、您怎么啦?”柳小雨甲问道。

然而这话皇上没有听见,他又叫道:“谁在这里?快传吴良!可疑的人躲在屋里哩!”

“没有这回事。”

“不不,这可非同寻常。”

听了这话,柳小雨甲也从床上欠起上半身。一会儿,侍女们拿着提灯出现了。同刚才一样,又点燃了灯烛。

“去叫老头子。”皇上说,稍停,又改口道：“不用叫吴良了。你们都出去。”

“把房间的灯让它亮着您起来吗?”柳小雨甲问道。

“用不着。”皇上回答说。

柳小雨甲又熄灭了灯火。但是又过了没有多久,在黑暗中又听到皇上的声音:“那是风声吗?”

“是的。”柳小雨甲回答。

实际上风声已经很远了,只有侧起耳朵细听,才能听到远处的风声。

“传吴良！”

柳小雨甲感觉到皇上要起身。呼唤那么一个年老的宦官,就能壮胆,这真是怪事,然而皇上却让吴良给迷住了。

“那是风声吗?”

“是风声。”

“风声中怎么有人呐喊?”

“不,只有风声。您再仔细听听。是不?是风声吧?”

皇上这回想断然探起上半身。柳小雨甲好象不让皇上起来似的,把两只胳臂接住皇上的上半身。柳小雨甲的双臂就象细绳锁一样缠住了掌权者的身体,把他紧紧地抱在自己酥软的怀里。

“您听,是风声。”

“不！”

“是！是风声！”

柳小雨甲把孤独的皇上的身体接在自己的两臂中间,为了从对方的耳际消除这叛乱的呐喊的幻觉,也为了决不让他喊出吴良的名字。柳小雨甲用自己丰满的胸脯严严实实地把他的脸给覆盖住了。

“听,再也听不见了吧?”

这次皇上没有回答。

“刀刃就是刺中妾身,也刺不到陛下。”柳小雨甲说。如今,柳小雨甲感到这位皇上是那么软弱无力。他一方面是力量,是天,是命运,有时猛烈得象黄河之水那样难以驯服;但同时又常常是对某种东西都感到害怕的渺小而孤独的魂灵。柳小雨甲觉得对这样的人,用自已的肉体是无论多少都能把它包裹起来的,而且只要自已想这样做,也能够用自己的肉体严严实实地捂住他的嘴,使之窒息。

柳小雨甲已经觉察到自己的肉体,正在变化得与过去的自己完全不同了。柳小雨甲觉得这个无力的皇上是神付托给自己的,明日一早在她把他交给神之前,必须把他用自已这冰冷的满是脂肪的双臂,温柔地包裹起来。这是在此以前的柳小雨甲所不曾体验过的、有充分价值的、伴随着恍惚的爱的表现。

次日早晨皇上在寝室里睡到很晚才起来。而且以这一天为界,再也不一早临朝处理政事了。

出生于蜀地。皇上向她询问蜀地的音乐时,柳小雨甲曾答道她已离开蜀地,对蜀地音乐不甚了然。实际上也是如此,对于出生于蜀地一事,自已既信以为真,别人也不怀疑。因为她毕竟对这个穿越过来世界还是隔膜的。她容颜和体态完全清楚地说明了她是南方所生。多脂肪的丰满的身体,是北方人所没有的。而且那眼睛的明亮清彻具有蛊惑人心的美,这也是北方女性所看不见的。其次是她那对多汁水果和香辣味的嗜好,也让人觉得是南方血统的人。

她对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后悔。她想如果还在那个世界自己别说见皇上，当皇妃，可能连个县长都见不到，更别说嫁给县长当夫人了。也许自己现在正在深圳的富士康血汗工厂中当一名打工妹，最多是生产线上一名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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