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齐在军区的军医室里,面前躺着的是一身虚汗的周一棕。
施齐终于知道为什么周一桐第一天就急忙找人照顾这小家伙了,因为这小家伙着实需要照顾。中午才从大巴上下来,教官正自我介绍呢,连军姿都没开始站,第一个中暑的同志就出现了。
正是这位小同学周一棕。
而把周一棕送到军医室的正是当仁不让的施齐哥哥。
军医刚走,安排施齐照看周一棕。外面的操场上口号声此起彼伏,听得见新生杂乱的脚步声和教官的训斥。
施齐决定乘机多待一会,出去军训面对的不止是闷热的天,还有喧闹的人。施齐喜欢安静。
病床上的周一棕醒了。像是做了个厄长的噩梦,满头大汗,神色慌乱。
施齐取下他头上的毛巾,把床头柜上的热水递到周一棕手里。“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周一棕苦着小脸,双手握着水杯,抿了一小口后抬头看向施齐。“施齐哥哥,我做了个噩梦。”
“哦?愿意说给我听听吗?”施齐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周一棕的病床旁边,比起操场上无边无际,大肆挥霍的青春气息,他更喜欢在安静的时空里听些不切实际的梦。“还有,叫我施齐。”
周一棕在说,施齐在听,周一棕手里的水一点一点地减少,梦里的故事一点一点地厚重。
“很傻吧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可能是刚开学太紧张了。”周一棕将故事完结,蛮不好意思地说到。
“梦都是傻的,不然和现实就没了区别。”施齐把新的一条热毛巾盖在了周一棕额头上,“再睡会吧,医生叫你多休息。怕噩梦的话就不要做梦了。”
周一棕拉上被子,直到被子盖过头顶,闷闷的声音从薄被中溜出,“做不做梦的,我也没办法控制啊。做梦是小孩子的特权。”
“这要分时间,看你喜欢白天做梦还是晚上做梦。白天做梦是全人类的特权。”施齐站起身又倒了杯水。
薄被下的呼吸声再一次均匀,留下施齐一人在不做梦的世界里。
听得出新生们休息了,操场上传来教官和学生们的歌声。每年如此,教官们教新生唱军歌,然后是学生们唱流行歌展现自我。然后呢?有什么然后,认识了呗,声音代替了眼神去行使人和人第一次交流的权利。
周一棕睡的很熟,之前他就无意识地把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小孩子,连睡着都怕黑。施齐盯着他的脸看,细眉平舒,这次没有噩梦。
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周一桐先是探进头来,看见睡熟的弟弟后整个人走进军医室。施齐看着她,短发沾在潮红的脸上,显然是刚跑完步,趁休息时间找了过来。
周一桐没有说话,坐在施齐之前的座位上看着周一棕。施齐无意责备她,可她似乎携带着外界的闷热和喧闹,塞满了整个静谧的空间。“外面很热,下午的太阳折磨起人来更老练。”
周一桐弯腰前倾,用手背摸了摸弟弟的额头。“你和他倒好,第一天训练就躲在这。”语言近似责怪,可她的表情带着点笑意。
“说到底还是谢谢啦,我也没想到早晨刚把他拜托给你下午就出事。这家伙从小体质就差,不过暂时来看你把他照顾得很不错嘛。”周一桐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施齐说。
“我也没想到。”施齐又倒了杯水,递给周一桐。“他很安静,事儿少。我能躲在这里还得谢谢他。”
周一桐接过水杯,一饮而尽。脸上的潮红散去,发丝与脸颊分离。她回到了平常的神态,带着温度的月亮。
操场上的集合令响起,她该回去了。周一桐走出军医室,把门拉上之前突然回头对着施齐说:“对了,你说的报酬怎么算?”
施齐懒得解释这误会,在这个误会下的施齐反倒有可能在周一桐看来更加真实。
“那你回去买本书当报酬吧。”施齐拉上了门。听着周一桐离开的声音。
他们的交谈吵醒了周一棕,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施齐,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姐姐来了,又迷迷糊糊地把眼睛闭上。唯一不迷糊的是施齐听见他说了一句,这次没有噩梦。
施齐从房间里随便找了一本书翻着看,书页在翻,时间也在翻。
新生们唱歌,站军姿,发誓要把高中的他们最好的一面在第一天就尽情展现出来。现在又开始跑步了。
施齐猜想他们跑的应该没有时间快,天空变红了。天空变红是傍晚来临的两个标志之一,另一个标志是恋人开始互相对视。
新生们现在已经三三两两了,仅仅一天他们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也就是带着心底的恐惧升学的新人们会有这种举动。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人和人的共同语言能有多少。也不是说新生笨,都是无奈之举。
他们三三两两地去食堂吃饭,谈天说地。再三三两两地回到宿舍,再谈天说地。尤其是女孩子。哪儿有那么多好说的。
每个来军训的学生都有学生宿舍,四人一间。原本中午那会听完教官介绍完基本情况后就能回宿舍放行李了。其实没什么行李,军训是磨练心智的训练,带的行李越少越像军训。但同学们每人都至少带了一书包的行李,说了是军训,行李少点好,但毕竟不是出家。
施齐和周一棕两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宿舍在哪,有人知道。
军医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柳银落询问了周一棕的情况,军医也恰好赶了回来,听说中暑的不止周一棕一个,军医一直在奔波,当然,有些是装的。军医建议周一棕不要参加军训了,他的身体素质不足以支撑训练。柳银落点头,同意。军医又出去了。
“你先带着他去食堂吃饭,宿舍在食堂后面,红色的是女生宿舍,蓝色的是男生宿舍,吃完饭尽早回宿舍,你们在一起,323宿,十点之后不允许出宿舍楼。”柳银落一本正经,严肃,带着不耐烦。
他挺奇怪的,不是所有三十岁男人都像他这样。施齐带着周一棕去食堂时心里想。
“十七!”穿着军训服的陈洛大步跑来,穿梭人群,站在施齐面前。
周一棕好像记性出奇的好,对着施齐小声问了一句“是报名那天和施齐哥哥一起的大姐姐吗?”
施齐听见了,陈洛也听见了。“你从哪拐来的弟弟?没听说你有弟弟啊?”
施齐不用看也想象得出陈洛脸上的兴奋,她喜欢小孩子,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孩子。
“不是弟弟。”施齐很无奈。
“…你从哪儿拐来的儿子?”
施齐觉得陈洛此刻格外脱线,不再理她。
“小弟弟今年多大啦?怎么这么小就上高中啊?跳级啦,哇好厉害的小朋友啊!”周一棕少半惊慌,多半害羞,有问必答。
“晚上要看星星吗?”走在前面的施齐突然回头问陈洛。
“你没听啊,有宵禁。出不去的。”陈洛抬头望天。
“郊区的天上全是星星,没有人类的光。”施齐脸上第一次有了向往,“全是宇宙的光。”
“所以尽力溜出来呗,咱都不是守规矩的主。”
看星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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