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的小黑

告别大学生活的南默独自踏上了社会的征程。

她的内心早已对未来有了打算，介于自己是天文专业毕业的，她也顺理成章成为了天文台实习生。

当然，对于南默来说，她的野心不只局限如此，而天文台只是一个身份的庇护。

“你把数据记录下来，发我邮件上。”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向南默，在南默的桌子上摞了高高的文件。

“哦……好。”

南默坐在复古的实木椅子上，两手心不在焉地敲击着黑色的键盘。

这里是一座半球形的建筑，四面通透，皆为玻璃制成，每到夜幕降临，这里永远是最美的，总能第一个看到星星，最远的星星。

“这种伸手就可以触碰到星辰的感觉是真实的吗……”

南默不自觉地伸出手，悬浮在空中，手掌朝上，仿佛在接着什么东西。

南默摇了摇头，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细细回味刚才的那番举动，还在感叹自己有多么的傻。

白天看海看朝阳，晚上数星星观星系，大概这就是学天文的人的工作日常吧。

南默一天都要在这个安静到让人压抑的地方工作，作为实习生，她的工作也只是收集数据，观测恒星罢了。

每次到家，都是凌晨一两点钟，做好记录才能匆匆离开，而每次去上班都是上午九点。

天文台建在山上，每次都要走很长的路，但是当她在半山腰上看到东方升起的一抹朝阳，下山时看到游动的星河，一切都值得。

正式工作的那天，她把自己最骄傲的金发染成了黑色。

可那有什么用呢，一段时间以后，不还是会重新长出来？

而她每天都要服务一大半涌进天文台的人群，身心俱疲，趴在桌上，实在是没忍住，打了一小会儿盹。

“……”

冥冥中，她觉得自己的背上有些许重量，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唔……”南默闷哼一声。

“啊……”夏绫有些尴尬，双手滞留在半空。

南默顺着这一声惊叹侧过头，一眼就瞧见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夏绫。

他是南默在天文台里的同事，更直白地说，南默要负责带领夏绫这个新人。

“是你啊……抱歉，我睡着了。”南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红唇微张。

夏绫一开口，典型的声音和颜值不符。

“没事的没事的。”

他奶里奶气的声音一响，整个人的心都要被他融化了。

他摆了摆手，若无其事的。

“南前辈要是想休息的话就先休息一下吧，要是不舒服我就去和台长说一下……”

南默强撑着摇了摇头，对她来说，这点辛苦算不上什么，她已经失去了太多，感情也好，青春也罢，她现在一心只想把南衍五马分尸，剁碎了喂狗。

除了南默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在天文台工作，包括路翊和沈忆。

她在全市最大的天文台工作，自然是光荣的，如果一直在这里过稳定的生活，她到死都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亲人葬在哪里。

“我没事，对了，报告写的怎么样了？”

夏绫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厚厚的一沓报告，张张都是千篇一律的白纸黑字，换作别人，估计早就没耐心看了，但你南姐是什么人。

“辛苦你了，写了这么多。”

收到夸奖的夏绫嘴角一翘，头顶的一撮呆毛随风飘拂。

“那我先去忙啦前辈？”

“嗯，去吧。”

夏绫难掩内心的欢喜，连走路都连跑带跳的，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还不忘留下一句——

“南前辈，下班我请你吃饭！”

南默并没有在意他说的话，只当成了小孩子的玩笑话，惨白的指尖一页一页翻动着被订得整齐的A4纸，身子挺得笔直，在也没了当初上学时那份朝气和慵懒。

她一个人对着眼前的夕阳，自言自语着。

“我是不是也和你生长在同一片星空下呢……”

另一边——

路翊成为了享誉全球的体育评论员，名震四方，和南默截然不同。

他为了她，从事了她最喜欢的项目的工作。

“你……一定会幸福的……”

路翊的身份一直是个迷，他早已对周围的一切麻木，唯独对这个姓南的女孩别有一番情意。

山脚下的路灯巨大的光柱像一把巨大的银色长剑，刺破夜空。

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笼起一片云烟，股股脱脱，如同坠人仙境。

而夏绫早已恭候多时，南默也没想到他真的说到做到了。

“南前辈！”

夏绫见到刚从石梯走下来的南默，激动地摆了摆手，生怕南默看不见他。

“小绫？！你怎么还不回家？”

夏绫的身影在路灯下煯煯生辉，周身围绕着的金色光芒那么不真实。

“不都说了要请南前辈吃饭嘛！”

夏绫傻笑着，眼里的光摇摇晃晃，清澈似水，笑容单纯又明媚。

南默愣了愣。她的过去，给她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身边的人皆和自己的仇人有关系，让她一遍又一遍躲着想要靠近自己的人，她不想又有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即使错不在她，她也依然会将事情的因果强加在自己身上，好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被利益蒙蔽心智。

“你刚毕业，资金不充裕，等以后有机会在请我吃饭。”

夏绫撅了撅嘴，一脸不服气。

“前辈不也刚毕业嘛……不就比我大两三岁嘛……”

他小声嘟囔着，似乎是对南默的决定有所不满。

这么多年，南默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当初上学时意气风发的感觉了，找不到那个迷失在青春阳光下的少年了。

南默见他一脸孩子气，柔声安慰道。

“哎呀，我都二十多岁的人啦，你呀，好好工作，等你转正，我就答应你。”

夏绫表面附和着，其实内心一万个不愿意，自从他来到公司实习，南默总把他当小孩子。

“到时候你就可以到天文台进行正式的数据收集工作了。”

夏绫垂着眸子，低声问向南默。

“那好歹我送你回家吧，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南默语气中有些歉意，但还是揪着心头说了出来。

“我公司里还有些报告没写完，要不……我们改天？”

夏绫懂事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了南默最后一眼，颔首低眉。

“那前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他转过身，和南默先前认识的两位男士相比，夏绫的身躯显得那么瘦小，在路灯下形成一道漆黑的瘦影。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任何一个和我交好的人……希望你不要怪罪我……”

南默虔诚地对着那个孤独的背影道歉，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演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她转过身，却觉得眼前的光源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

“嗯？”

她毫无防备地抬起头，对上了一个愤怒而哀怨的眼。

“！”

路灯下的那人一把抓住南默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抵在墙上，两手死死擒住她。

“你去哪儿了！”

南默在他身下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沈……沈忆？！”

沈忆磁性的声中夹杂着哭腔和颤音，悲伤之余掺杂着一丝别样的愤怒的滋味。

“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沈忆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力也愈发的大，两首间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

“嘶……”

南默吃痛地猛抽了一口气，不禁感叹，几年不见，这沈忆变化怎么这么大？！大背头都梳起来了？他以前不是顺毛吗！

沈忆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使的力气太大了，于是，他慌忙岔开话题。

“你怎么把头发染了？”

南默并不想回答沈忆的问题，可她还是出于礼貌委婉回复。

“我不想再和你有瓜葛……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了……”

沈忆面露不爽，一个下蹲，单臂圈住南默细长的双腿，连人带包扛在了肩上。

“你！放开我！”

沈忆眉头紧蹙，一手插兜，一手扛着南默，就连南默都无可避免的感受到他的怒气。

“你到底怎么了！”

有南默说话的功夫，沈忆已经开了车门，将南默粗暴地扔在车座上，平静地说一声。

“开车。”

沈忆整个人此刻正压在南默身前，近在咫尺的距离。

“我都说了我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了！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沈忆再也忍不住了，他按住南默的双肩，将这些年来压抑在心底无法言说的痛苦全都呼之欲出。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问了你身边的人都说你不知道你的去向！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南默别过头去，闭上了眼睛，自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沈忆看着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南默，心都凉了，说话的语气也淡了许多。

“我哥死了，我已经成为集团总裁了。”

南默冷哼一声。

“恭喜你啊，这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沈忆紧盯着一副无所谓样子的南默，心头之意又重了几分。

“你……你还欠着我呢！”

南默不紧不慢地回过头。

“我欠你什么？”

沈忆咽了下喉头，堵在心头的话被他自己吞了回去。

“我已经撤销了对南家的投资……”

南默眼神朦胧，冷冷道。

“南家市场广阔，你们撤销对他的投资就等同于失去了一个国家的市场，对你们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损失，不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放弃你的利益。”

沈忆手攥成拳，指关节惨白，拳头重重落下……砸在了南默身旁。

“你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南默两手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正眼看着沈忆，眼里满是警告。

“曾经也有个人这么和我说过，结果不还是离开？！”

沈忆咬紧下唇，强压着怒气，把她扛下了车，直奔独属于自己的庄园，那个独属于自己的房间。

他把她扔在柔软的床铺上，他的西装散落一地。曾经不论什么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沈忆经过这几年南默的消失，也变得无比脆弱。

他一手扯下领带，另一手擒着南默，随手扔在地上。

“大小姐，我什么时候才能走进你心里啊……”

南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从沈忆身下扯出被子。

“等我变成二傻子吧。”

南默能说出这句话，无疑是在拒绝他，她一生精打细算，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有目的的，她怎么会让自己变傻。

“我已经撤资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南默一听，这可不得了了。

“我怎么敢对大少爷生气呢，我一个无名小辈，也没这胆量。”

沈忆眉眼低垂。

“是因为路翊吗……”沈忆道。

南默并没有理会沈忆，只当他是自言自语。

“明天记得放我去上班，不然台长会扣我钱的。”

“为什么不到我公司上班？”沈忆目光停留在南默身上。

南默侧过身，背对着沈忆，自顾自地看着话本小说上哈牛伞西写的小说。

“还是算了吧，你公司的员工一会儿又该说我走后门啦，不公平啦～”

沈忆听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便自然而然谈到了路翊和他的关系。

“其实路翊跟我没多大关系……他父亲是我老师，只是小时候和他一起玩过而已……”

南默划着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了顿，而后又继续重复先前的动作。

“大少爷关系匪浅啊。”

其实好赖话沈忆还是听得出来的，南默心里想的什么他也心知肚明。

咚咚咚——

“请进。”

门外恭敬的管家走了进来，见到自家少爷身边躺着个少女心头一紧，微微一笑。

“少爷，可以用餐了。”

沈忆点了点头，手背朝前，有规律地摆动着，示意他先去。

陪伴沈忆多年的管家一眼就理解了沈忆的意思，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走吧。”

南默蜷缩在一块，刷着一页一页的文字，全然不知沈忆已经悄然走到她身后，故意大幅度地抱起她。

“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南默在沈忆怀里专心地阅读小说，只感觉自身有下楼梯的震感。

“靠！男女主怎么闹矛盾了，这作者真不厚道。”南默沉浸于另一个时空中，全然忘记自己的形象。

沈忆强忍笑意，一步一个台阶，不慌不忙地走向餐桌。

不出半个小时，南默一口气把哈牛伞西的小说全给看完了，心里还在暗暗骂这个屌作者。

“你不吃点东西吗？”

南默呲着牙，十分投入，沈忆无奈地耸了耸肩，喝了一口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开始审批下属们递交上来的文件。

南默放下手机，猛地回过神，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眼身边认真工作的沈忆，差点没叫出声。

我靠？！我怎么到这的？

但她还是考虑到沈忆，合上了快要骂出来的嘴。

正当她无所事事的时候，好巧不巧，她一眼瞧见了在甜品架上摆放整齐的巧克力蛋糕。要知道，她可是一见到巧克力就走不动道的那种。

“哇哦！巧克力的！”

沈忆带着青筋的手在文件上“唰唰”的写着字，无意间问道。

“喜欢巧克力？”

南默也不管问的人是谁，只要提到“巧克力”她都应了一声“啊对”。

“要不让后厨再做点？”

南默满足地吃着盘里的蛋糕，沉溺在甜甜的幸福感中，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

“既然你这么诚恳，那我勉强就

原谅你吧。”南默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减慢的意思。

沈忆表面严肃认真，实则内心早已乐开了花。

就等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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