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三天以后，是发成绩的日子了。

张老师和周老师这一次看上去还算正常，看来班级的成绩稳定在了应该有的水平，以至于张老师并没有宣读成绩，而是每一个人分发了成绩条。楚绫鸢纵使原本已经有了考的很砸的心理准备，但看见成绩条上都在八十分以下的数学语文两科，以及排名处的“90”的时候，双手依然在微微颤抖。这大概是从小到大，得过最差的成绩了吧？

“关于这次考试，周老师有点话要对大家说。”分发完成绩单，张老师站在讲台边，冲周老师使了个眼色。

“这一次，我们班只有一位同学在一百名以后，请放学后来找我们谈话。”周老师慢条斯理的说，林樱转过头看着风干韶华的各位，微微一笑表明并不是她，“另外，我们也要提醒各位，不要认为在一百名之前就是安全的，这完全不符合A班的水平。我们发现有些同学稳定在九十名就觉得自己安全了，这一点我们不能接受——”

周老师原本不大的眼睛突然一瞪，犀利的眼神透过眼镜片扫视着全班同学：“——在期中考试之后，我们将会进行第一次调班。在七八十名之后的，第三考场的同学，你们要提起注意。我们一再强调成绩的重要性，特别是在顶尖学校的顶尖班级。距离调班还有两次考试的机会，届时我们将根据入学以来的每一次考试综合考量。成绩不好的同学在这两次考试中好好努力，也会有留下的机会。——好了，我也不想说太多，到放学时间了。请一百名以后的同学跟我们来，下课。”

苏潇然攥着自己的成绩条，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樱。对方刚刚还因为考了九十多名以为自己很安全的春风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当天放学后的琴房，气氛一反常态的凝重。

“我这一次真的太差了。”楚绫鸢垂头丧气的坐在琴凳上，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楚落晨在旁边哎呀一声咧嘴一笑，搂住了楚绫鸢的身体。“我大概是倒数了。”

“有章非悦垫底，还有我在你后面，怕什么。”林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有些奇怪的味道。几个人的眼睛都看向她，每个人眼中都饱含复杂。

“怎么了？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吗？”林樱感受到齐刷刷投来的目光，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

“小樱……该怎么办啊。”梵语嘉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也许身为再一次的年级第一，说这话可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会不会……”她的声音顿住了。

“不会，一定不会的。”方暖赶紧情商很高的拦下梵语嘉的话，但紧锁的眉头能够很明显表现出她的担忧。她的眼睛不安地看向林樱，觉得对方似乎有点奇怪。

林樱走到琴凳旁边，示意两姐妹给她让个位置。楚绫鸢往楚落晨身边凑了凑，林樱就这样大咧咧地坐下了。

“啊，别担心啦。”她的语调似乎更奇怪了，一双眼睛飘飘忽忽不知道在看哪里，“就算被调出去了又怎么样？章非悦又是垫底，就算我被调出去了，有她拉着垫背，能给风干韶华除一害，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这“风干韶华一害”乍一听上去怎么都指的是章非悦，但是——楚绫鸢觑着林樱的神情，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总觉得林樱所指的“害”，似乎还有她自己。

“小樱——你？”苏潇然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传来了，她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明显带着破罐破摔意味的人是她认识的积极林樱，“你怎么了啊……还有机会的呢，进前八十名就可以了，只需要再进十名了……月考和期中我们都帮忙你复习，不会有问题的……”

“——我没有办法了！”

钢琴突然被重重的拍了一下，黑白琴键一起发出巨大的叫嚣声。正背靠着钢琴坐着的安翊惊得跳起来，一双眼睛瞪大了看着林樱。林樱此时站起来了，她看上去终于爆发了全部的情绪。

“我不是你们，没有那么聪明——从入学以来，我就是风干韶华的最后一名……”林樱的眼睛定格在楚绫鸢身上，“别说什么小鸢这次也没考好——小鸢考过前十名，前两次都在安全范围，这一次仅仅是失误而已——但她的失误水平已经相当于我的超常发挥了！我现在真的觉得我挺傻的，什么也学不好……我知道，章非悦这种雷打不动的关系户，怎么也不会调出去的……这一次调班，首当其冲的人就是我！我已经没有希望了……”

她的声音透着歇斯底里的味道，眼眶已经通红。苏潇然难以置信的喊了一声“小樱”，似乎想要走上前来，又似乎面对几乎疯狂的林樱没有了勇气。安翊下意识往方暖那边靠了靠，方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梵语嘉把书本撂下了，一双眼睛透过镜片看着林樱。

“不用帮忙我复习了，也不用把希望寄托与我了。”林樱的声音哽咽着，“我前几次都太差了，这两次即便努力超常发挥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我的能力也就是这样了……当初走进这个班，我就是靠一半家里的关系和一半小学的成绩才挤进来的，和学霸待了这么久，我已经满足了……我知道，我给风干韶华也带来了很多麻烦，是个没有多大用的成员。所以，如果我离开了这个集体，反而对你们而言，对风干韶华而言，是一件好事——”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滑下来，她缓缓吐出最后一句。

“——不如，就让我这样吧。”

半晌的沉默，楚绫鸢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不知道怎么解决这样的情况。她下意识看向姐姐，发现对方的脸上也写着迷茫。没有人敢开口说话，似乎都被这番话惊的愣住了，又似乎正在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劝告词。

“你——在说——什么——傻话！”

打破沉默的，是角落里一声近乎崩溃的叫喊。几个人齐刷刷看过去，苏潇然不知什么时候也站起身了。她的嘴唇颤抖着，眼中似乎燃着熊熊的火焰。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累赘呢……为什么会这么颓废呢……林樱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断断续续，身形微微飘忽着，梵语嘉走上前去扶住她的身体避免她脱力，“成绩不好又怎么样——乐团难道会看你的成绩吗？我们只想帮你留下来，帮风干韶华完完整整的继续下去……我们不能缺少你，风干韶华不能没有你……”她喘息着，抬起头直直注视着林樱。

“我也不能失去你……”

听见最后的一句话，林樱的身体似乎一下瘫软下来，跌坐在钢琴椅上。她似乎难以置信的注视着苏潇然，对方泪眼朦胧地回望着她。半晌，林樱站起身来，扑过去用力抱住了这个六年余的挚友。

“谢谢你，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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