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子之间有一些很奇怪的感应。像是共同的痛觉,像是心灵的感应,像是爱上同一个人。
夏晸一出生便感知到自己有个双生的兄弟,哪怕他从来都没有在他的周围出现过。
年幼时他有时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奶娘问他做什么,他说在和弟弟说话,将奶娘吓的差点以为他中邪了,要带他去道观中上香。
夏晸很聪慧也很敏感,即使年幼的他无法明白奶娘的行为,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是不符合常理的,于是之后他再也不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了。
他和夏夜第一次见面是他十岁那年,他病的很严重,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人在他的床边喊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看到了夏夜趴在他的床边。
“夏晸,你生病了?”
“嗯!”
“很难受,我都感觉到了!你以后都不要生病了吧?”
“嗯!”
“你马上就要成为皇帝了,成了皇帝,你的痛苦都会由别人去承担了!”
“谁承担?”
“跟你结了生死契的人!我也会帮你分担的!”
“生死契是什么?你又为什么要替我分担?”
“因为我们是双生啊!”
他们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夏晸体力不支的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夏夜的身影了。
他一直都以为那次见面是做梦,直到他和徐太后争权需要助力的时候,他才再次出现。
那段最难熬的岁月他们两人相互支持着走了过来,谁也不知道曾经坐在龙椅上的是两个人。
他将朝政完全收拢在手中的那一日,下朝之后,他站在明理堂前汉白玉台阶前,夏夜站在高大的柱子的阴影之中,他们一同感受着皇城里的风,从明理堂吹过。
一体双生,如影随形。
他们的关系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呢?
大概是从夏夜第一次见到肖霖开始。那是平王府的花宴,平王府老太妃递了折子邀请夏晸去赏花,彼时他正跟徐太后斗的火热,不耐烦出宫,于是夏夜便代替我去了。
双生子之间总有些奇怪的感应,所以当他看到肖霖的那一刻,夏晸只觉得心口突然一震。
原本好好的坐在桌前批奏折的他,顿时便批不下去了。
心跳的飞快,他将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却也无法将那股脸红心跳的感觉给平复下去。
夏晸闭着眼想要看看这个家伙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和夏夜有时候五感都是想通的。他见及我见,他思及我思。
夏晸看到了肖霖。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坐在一棵树的枝丫上,晃荡着脚,悠闲的吃着果子。细碎的阳光透过树的枝丫,深深浅浅的洒在她的脸上,明媚而美好。
夏晸认出了这是明远伯府的姑娘,每逢节日,外命妇需要进宫给徐太后请安,明远伯府的夫人和少夫人都曾经带她进宫来给徐太后请安过。
他曾远远的看过她一眼,不过那个时候她还年幼,像一只糯米团子一样,讨喜的很。最近几年,因为明远伯夫人故去,他们府上的少夫人也没有再将她带进宫。
只是关于她的事夏晸倒是听了些,大多数都是贬义的,说她不学无术,纨绔霸道,没有一点闺阁女子该有的贞静贤淑,反而学了一身的腿脚功夫,谁要是惹了她不管对方是男是女,都要狠狠地揍上一顿才解气。
很多的贵妇都说明远伯府的少夫人将她给教坏了。明远伯府少夫人本就不是世家出身,一个女匪首也就只能教出一个女土匪来。
明远伯府的少夫人昔年曾是黔西南著名的女匪首,后来肖炀外放到了黔西南当地做知府,他招安了当地的土匪,而当时这位女匪首的条件就是肖炀和她成亲。
肖炀当真也答应了,而消息传回明远伯府,明远伯也没有反对,甚至于还很高兴。京城的众人都等着看明远伯府的笑话,说明远伯府娶了个山野粗妇,这日后府中的中馈也不知道能不能算的明白。只是等到肖炀外放结束回京任职,众人看到那位土匪出身的夫人时,都大惊失色。
这位少夫人非但不是所有人猜测的那般外貌丑陋粗鄙无礼,反而有张好样貌,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大气明艳,与众位京城的贵妇站在一起,反倒是哪些京城的贵妇们显得小家子气了。而且这位夫人在各种社交的场合同样的游刃有余,接人待物也是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处来。
京中众人都怀疑这位少夫人绝对不是当初的女匪,之后一场惊马的事故让所有人都打消了这个念头。明远伯少夫人一刀砍下马头,止住了受惊的疯马踩踏人群,干净利落的身手让刚从边关回京的卢将军都佩服无比。
从此以后京城中再也无人怀疑明远伯少夫人的身份!
明远伯夫人在生下肖霖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而肖霖也几乎就是少夫人教养。
因为生死契的关系,夏晸对肖家人有天然的好感。
每次听到关于肖霖的那些非议,他也从不过心,在他的心中她始终就是他在宫中远远看到的那个小糯米团子,捧在手中都怕摔了!
乍见豆蔻年华的肖霖,就像是看到一朵花绽放。
从此这朵花扎根到了两个人的心底。
夏夜回宫之后便告知夏晸,将来他想要娶肖霖为妻。
“你不能娶她!”
夏晸坐在龙椅上,面前的奏折遮住了他的脸。
夏夜靠着蟠龙柱,抬头看着明理堂藻井上的龙纹。
他听到夏晸的话,嗤笑一声,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我想娶她也用不着你同意!”
夏晸抬头看向夏夜,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的交汇。
“不是我不同意,而是你娶不了,她是下一代的生死契承受方!”
“不可能!”夏夜冷冷的说,“皇室与肖家的生死契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女子!肖家一直都是男丁和皇位的继任者结生死契的!夏晸,你骗我!”
夏晸没有说话,两人一人坐在龙椅上,一人靠在蟠龙柱上,一人冷静克制,一人剑拨弩张。
“我没有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
夏夜知道他和夏晸之间的确是无须撒谎的。
他忽然抬身纵越,身影消失在明理堂。
夏晸看着空空荡荡的明理堂,忽然觉得万分疲倦,他扔下笔,走下台阶。
李银听到响动从门外探进身来:“万岁爷,可需要去后宫走走!”
“去御花园走走吧!”
御花园中我遇到正带着宫人散步的贤妃吴玥,密嫔也抱着皇子出来玩耍,夏晸逗弄了一下皇子,赶在后宫其他妃子赶到之前,带着李银脚底抹油的回到了明理堂。
出去一趟反而更加累,夏晸还是继续老老实实的回明理堂批他的奏折吧!
夏晸知道夏夜不会放弃,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不会放弃的方式会这么的极端。
三个月后,一个暴风雨的夜晚,夏夜站到夏晸的床前,浑身湿透,脸色青白,脸上还带着泥点,身上更是几乎被泥土给包裹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特意去泥水里打滚了吗?”
夏晸被他给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吩咐李银准备热水。
夏夜有咳疾,不能受凉。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夏夜抓住夏晸的双肩,眼睛发光。他的双手冰冷,隔着寝衣将夏晸冰的一哆嗦,他的嘴唇也殷红的不正常。
“你找到什么了?”
夏晸感觉他此刻精神亢奋的不正常,赶紧出声安抚。
“你先将湿衣换下,我们再说,不然你的咳疾就该犯了!”
“我找到了。。。”夏夜的话还没有说完,喉头一痒,再也压抑不住的咳嗽出声。
而咳嗽到最后,以夏夜吐血晕倒告终。
夏晸招出暗炎卫,让他们服侍夏夜沐浴,有将照顾夏夜身体的娄邑给找了过来给他诊治。
第二日夏夜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依旧是:“我找到解除生死契的办法了!”
夏晸没有想到他找到的居然是这个。
“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我去了太祖的皇陵!”
夏晸皱眉。
“太祖的棺椁中居然是两个人!另一个真的是肖季燕?”夏夜问。
夏晸点头:“是的!”
“太祖真不是东西!耽误人家肖季燕一生,居然还要人家陪葬!”
一般人都会觉得陪葬皇陵是荣耀吧,但凡听说过太祖和肖季燕故事的人,恐怕都要赞叹一声太祖深情吧,还是第一次听人这般评价太祖的。
“肖季燕也实在不是个东西!被情爱腐蚀了脑子,居然拿肖家后人来显示他对太祖的深情,真够不是个东西的!”
夏晸很想训斥夏晸一句,只是在内心深处不由的赞同。
四年之后,同样的话,他又在肖霖的嘴里听到,那一刻他恍惚明白了,为什么夏夜会在第一眼心悦她!
夏夜从太祖的皇陵中找到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由生死契的受益方主动的解除,而且还是在他死亡的那一刻。
夏晸很早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六岁。
“夏夜,你想当皇帝吗?”
夏夜摇头。
“我一点都不想!”
“可是你知道的,我活不过二十六岁!在我死后,这个皇位该交给谁?”
“你有儿子,可以交给他!”
“可是国赖长君!”
夏晸背着手走到窗前,他看向窗外那棵玉兰树,明明昨日还是一树繁花,不过昨夜一场暴雨,今日树下一地花瓣,枝头只余残红。
“夏夜,我们做个约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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