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些,但还得琢磨琢磨,老冯,你要想听俺接下来几天慢慢将给你听。现在都八点一刻了,你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上班了,要不要俺送您?”
陈汉生知道自己跟冯老汉继续聊下去的时机已成熟,但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对方上班的时间快到了,不得不中断交流,有些嬉皮笑脸地看着冯老汉。
“我不残,不瞎,为何要你送。在这守着,屋里屋外都打扫干净了。这是二十块钱,菜场大院门口右转两百米的巷子里就是。你买些能吃的回来,晚上做好,我回来用晚饭。”
惊觉自己被陈汉生的言谈阔论,差点误了上班时辰的冯老汉,连忙从凳子上站起身,瞪了肇事者一眼,没好气地丢下几句话,又随手在桌子上放了一张二十元钞票,踱步出门,扬长而去。
“……”
陈汉生看着老头远去的背影,不禁摸了摸鼻子,开始收拾并不显杂乱的屋子。
……
后来的十多天,陈汉生将自己打算帮刘二叔打造一家别具一格的KTV的想法告诉了冯老汉。
他那些天,不仅鞍前马后地为冯老汉收拾厅堂内外,院里院外,烧火做饭,还在冯老汉晚上下班后,陪他杀几盘棋。
以至于中途有些个来找冯老汉谈事的人,看到的就是,年轻的陈汉生对这个工作严谨,性格孤僻老头的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冯老汉脸上不经意间展露出的柔和与笑意。
而这些也全数落入了想要跟冯老头套近乎的有心人眼中。
“你都赖这十天半个月没回去了,人家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就是你亲爹。你难道就没想过回去看看你真正的亲爹?”
这天,周末午后,在连杀了五盘棋落败后,冯老汉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对面正摆着棋子的陈汉生,不爽地说道。
“我爹有我妹伺候着,他听说我在政府大院里陪您解闷,高兴还来不及呢。况且你不就相当于我半个爹吗,要不是怕您不高兴,我都想认您做干爹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陈汉生跟冯老汉的关系更进了一步。他这嘴皮子上的马屁功夫,也是练得一溜一溜的,不但不让人觉得埋汰,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先说好,我这清水衙门,可没什么认爹大礼送你。”
冯老汉沉思了片刻,待他再开口时,竟惊得陈汉生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那啥,您真愿意认我这个干儿子?”
“你张着那么大的血盆大口,难不成要把我给吃了?不就是认个干亲,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的?你这一天到晚的,跟我谈你的生意经,你的宏图大志,不就是想我成为你的第一个还算靠得住的人脉?
别以为我啥都不知道,不过你也是有些本事,让我这行将暮年的老头子,甘愿入了你的圈,成了你的人。”
说出的话好似是一种怨怼,可冯老汉知道,他心里却开心地很。膝下无子的他,跟面前这小子不仅是个忘年交,确实近几天衍生出要认陈汉生为干儿子的心思。
正好小伙这么一提,他就此顺水推舟,将事给定了下来。
“嘿嘿,哪能啊,我就是觉得跟您特别投缘,才会上杆子粘着您的。跟您一起,俺特舒心,还能学到很多东西。
不像俺那老汉,天天就知道盘算他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固执地不愿改变,成天想着咋卖闺女,俺看着闹心。”
纵然心里翻涌起了惊涛骇浪,可陈汉生还是佯装从容地憨厚一笑,将冯老汉放到了良师益友的地位。
“你老汉那是时代所限,真正能出人头地的能有几个。他思想狭隘点,也可以理解,再说终究是你老汉,多站在人家的角度想想问题,就没那么闹心了。”
被陈汉生的话音一带,冯老汉暂时把认干亲这事搁置了下来,苦口婆心地想要消除陈汉生心里对他老汉的那份成见。
“嗯,我懂得,自打我娘难产病逝,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姐弟,兄妹五人养大,确实不易。我也就在您面前说说,回家可不敢造次。”
陈汉生虚心受教,自己无论前世今生,都落根在了陈家,陈老汉是他的生身父亲,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他也能坦然接受。
但若说这思想境界,他确实无法跟陈老汉产生共鸣。只能说,以后他们各行其道,做好为人子的本分就好。
“老冯,我给您敬一杯茶吧。这样就算我们结下了父子之缘?”
认干亲这事,陈老汉无法参与,陈汉生觉得自己这个晚辈要积极主动点。不能让冯老汉觉得自己拿大。
“好。”
冯老汉不置可否地应道……
于是,这场只有两人参与的认亲活动,就在一杯茶中定了下来。
陈汉生为了表达自己的诚心,在接下来的棋局对垒中,故意不着痕迹地给冯老汉放了些水,让他人逢喜事精神爽地乐呵了半天。
“明个你回家看看吧,我这边要去其他地方视察一些时日。这期间有什么事,就找小王,让他帮你处理。”
晚饭过后,再次摸起棋盘的冯老汉,对正在收拾餐桌的陈汉生说道。
他口中的小王,是上头给他安排的司机兼助理。这些日子,跟陈汉生也算熟识了。
“小王不跟您去吗?”
听闻此事,陈汉生抬眸看向不远处,坐茶几旁,低头冥思的老头问道。
“不用,有其他人陪着,那边会有人接待。”
“哦,好的,那我明个就回去。改天你回来了,我再来看您。”
陈汉生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不再多问。
“书房的柜子里有两条烟,是上次老陈拿来的,你到时候带回去给你爹抽。算我这个干爹送你的认亲礼。”
“哪用得着这个,我爹他有老旱烟袋,那个他抽着习惯。”
陈汉生不愿接受冯老汉的馈赠,不是他充胖子,而是人家都诚心待自己了,自己总不能贪得无厌,不仅平时吃着,最后临走了还拿着。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带着就带着。我最近戒烟了,得亏你在这,我最近精气神又恢复了些。以后空了,记得常来看看老汉我就行。”
冯老汉深邃的双眸从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棋盘,似乎呈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一盘简单的棋局,而是纵横交错的天下对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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