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张云雷回到酒店房间。
推开门的那一瞬,他很快捕捉被拉开的柜子抽屉,还有僵直地立在它旁边的人。她手里是亮起的手机屏幕,屏幕前是医生开给他的药。
张云雷心一凝,快步走上前,将药收回柜子里,余光看见方雯僵硬的肢体,冻结的表情,空洞的眼神。
把人拉进怀里,张云雷上下抚着方雯的头发,动作极轻,仿佛怕把她吓走:“没事儿,没事儿……”
方雯一动不动,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逐渐发红的眼眶显露出了绝望。
他吃的是抗抑郁的药。
什么低血糖,什么免疫力下降,都是唬她的,都是骗人的。他压根没想过向她坦诚相待,从始至终都是骗局。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要把她推走。
方雯待在他怀里,鼻尖抵着他的胸膛,嗓音空空:“怪我。”
张云雷的手蓦然收紧,捏着她的肩,声音却依旧温柔:“不怪你,千真万确,不怪你。”
事情因他而起,他应得的,认命了,也无所谓了。可是方雯不同,她那么健康鲜活,她有属于她的更好的人生,而他绝不该掺杂其中。
他已经没有价值了,赖在她身边反而是种拖累。她会需要自己么?一个了无生气的人。
方雯的脑子很乱,却意外的空。她在一片空茫中瞧见了那个夜晚,昏黄的灯光下目送自己离开的人。
他温柔地笑着,说,希望你天天开心。
张云雷,那时候,你该是何等痛苦绝望?
你是不是已经在吃药了?
是不是已经死心了?
是不是已经……放弃了。
方雯不敢看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在他怀里闷闷地问:“你什么也不肯让我知道,是不是因为……”
因为你已经没有活着的动力了……
对生命没有了期待的人,又怎么会再为自己争取美好和希望。
就像现在的张云雷一样。
剩下的这半句话她没有勇气说出口,而张云雷只听了前半段,却懂了。
他鼻尖有些酸涩,缓缓放开她,后退一步,柔和地看着她,汹涌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最后化为一滩温柔的水:“方雯,我好不了了。”
分明是在笑,分明声音那么平静,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说出口的话却比什么都要悲怆。
“你放弃我吧。”
方雯忽然崩溃了,或者说她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从来没这么崩溃过。连哭都忘了,像个小孩子似的拉着他的衣袖耍赖皮:“我不!”
她急得直跺脚,表情里是深刻的固执和悲伤:“我不要!我不要,张云雷,你他妈的听清楚……我不!”
她抬起胳膊盖在眼睛上,上一次这么哭还是在五岁,可她全然不管了,嚎啕大哭,摧枯拉朽的悲意和倔强让她想要大闹一场:“你不许这样了……”
张云雷眼眶通红,强硬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喃:“方雯,听我说,我很好。忘记今天,回去,过好自己的日子。”
他的语气中全是出人意料的平和,可这话落在方雯耳中,与交代遗言无异。
她哭得更为汹涌。
“我不要……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丢下我……”她不管不顾地抬身环住他的脖子,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张云雷险些失去平衡,方雯狠狠地将脸埋在他脖颈处,发狠的疯狂过后是无能为力的悲切。方雯脱力地从他身上滑下,张云雷托住她。
她才不要什么各自安好。
他过得不好,她再怎么也不能安好了。
“张云雷,你死了我也会死的,我发誓。”方雯下定决心似的抬眼看着他,张云雷一怔,见她说得认真,“所以你不要想着把我从你身边摘出去,我不走。”
方雯抹了把泪:“过年那天苏音音把我弄上热搜,你什么也没说,算你欠我的。我要你还,你什么时候好了,才算还清。”
张云雷怔怔瞧着她,方雯也刻薄又不讲道理地回应着他的目光。
她吸吸鼻子,继续:“没有及时发现你和苏音音的合同,也是我的不对。”
张云雷低声:“你没错。”
“我说有错就是有错,”方雯霸道地说,“等你好了,你想怎么还,我就怎么还。但在你好之前,都算你欠我的。”
身下的人眸子里还闪烁着亮晶晶的水光,而眼神却坚决又强硬,这样的方雯,他没见过。
张云雷抿了抿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雯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
张云雷的眸色晦暗不清:“方雯,你要想好,我……”
“我想好了,”方雯打断他的话,“我不反悔,你也不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到大性子都软,难得霸道一回,竟然还心虚。方雯不动声色地背过手,手指嵌进掌心。
他不答应怎么办呢?
她要不要再强硬一点,要不要直接威胁他算了?
方雯静静地看着张云雷,后者也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对撞间,看不出情绪。
如果不是找到他的药,她绝不会想到他得了抑郁症。毕竟……他的表现真的没有什么失常的地方。哪怕是瘦,工作狂,也不能联想到抑郁上去。
更何况,他还有意藏着,不让她知道。
方雯竟有些感谢苏音音,要是她不说,这么多事情她永远也不会发现。也许张云雷葬礼的时候,她会去感慨几句?想想都觉得后怕。
良久,方雯眨眨眼,眼睛哭得发干,张云雷一直不答,她有些心虚地带着鼻音追问:“你答不答应?这个条件可能有点苛刻了,那我……”
“好,”张云雷叹息着抚了抚她的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温润的脸上更多的却是无奈,“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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