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配合《天亮了》食用
“我连爱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要天亮了,苏新皓。快醒过来。”
2008年的天空被黑暗笼罩,乌云密密麻麻透不出任何天光,人们盼望的破晓久不来临。
曾经挨挨挤挤的高楼在一瞬间崩塌,这个城市变成了灰色,毫无生机。不再有任何平整的街道,地面上到处是突起的岩石,时不时来临的余震使人站不稳脚跟,连幸存者的呼喊都听不见。
搜救队整齐的行动着,为首的是一名连长,叫苏新皓,刚到这边的时候医疗队的小姑娘们都惊呼,“真的好帅啊!”但这位连长不爱讲话,只偶尔会跟医疗队的唯一的男生队长左航谈点要务。他们俩从前并不相识,用左航的话来说便是一见如故,休息时左航总爱搂着苏新皓的肩膀,对在一边叽叽喳喳的女生们说他们已经约好了,等来年春暖再花开的时候,他和苏新皓再见面,要谈上整整一夜的话,从世界的这头谈到那头,将整个人生谈透彻了才算好。
但这种时候并不多。更多时间里他们还是奔走在一座又一座废墟之中,阴沉的天时不时下点小雨,女同志们在行走时唱歌打气,他们俩在队伍的后头。
“快来!这还有人活着!”一个女生扯着早就劈叉的嗓子大喊。他们是今天早上到的这片废墟,山间的路都不成样子,他们架了半小时桥才过了山涧。左航拎着医疗箱绕过来,女生已经把人从石膏板底下搬了出来,放在一旁的担架上。他先用棉签沾了点水涂在男生唇上,然后熟练的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左腿骨折,并不算严重,但右手大概是被石膏板压了许久,得截肢了。男生刚睁开眼时被天光刺了一跳,又阂上眼皮,他抓住了左航正在帮他处理伤口的手,用微弱沙哑的声音说:“救救他,我的爱人还在里面,救救他。”
左航猛的站起身来,朝搜救队那边大喊:“刚才那个地方里面还有人!快去啊!”搜救队马上派了人过来,小心翼翼的挪开了厚重石膏板,不一会儿从里面搬出来一具僵硬的男尸,继续一顿搜索后告诉左航没有别的人了。
“你的爱人,也是男生啊?”左航是这样问他的。他点了点头,然后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问:“我能再摸摸他吗?”左航不忍心拒绝,哼哧哼哧地把尸体搬到他身边,对他说:“请节哀。”男生伸出左手将右手搭在那早已冰冷的僵硬身躯上,忽而展露出一个笑容,虽然脸上尽是污垢,却美丽的异常,他说:“我们在教堂里结婚。”然后又十分孩子气地问左航:“是上帝不认我们的爱情吗?为什么呢?我们明明和那些人一样的。”
左航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上帝看错了眼,造人之时只记得给你们加姻缘,却忘了给你们合适的性别了。” “相同的性格该在一起,为什么相同的性别就不合适呢?”
左航被他问的愣住了,可没一会儿他就释然的笑起来,然后问左航他的伤势。左航说他右手坏死,需要截肢。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喃喃自语的说还好月老的红线牵的是左手小指,然后有重复念着陈天润三个字,就好像这三个字是什么镇定剂一般。
“陈天润,是他的名字吗?真好听。” “是啊,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说他叫陈天润,天街小雨润如酥的天润,我就说我叫朱志鑫。他说志鑫志鑫,真是个好名字,就好像要写信给天上的星星一样。后来我答应他的求婚的时候我说我叫朱志鑫,是陈天润的朱志鑫。”朱志鑫说到这里的时候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回忆他曾经和陈天润一起看过的星空有多美一样。
左航突然指着山另一边的天空问:“那你和他看过日出吗?”朱志鑫好像仍旧没有适应强光的环境,只是盯着陈天润污损的不成样子的脸,然后摇了摇头。左航说那真是太可惜了,又想到他和苏新皓看过的日出日落,忙起来的时候就在路边支张折叠床,两个一米八多的男人挤在一起,手脚交叠在彼此身上,虽然被子阴湿,可他们的心却炙热的温暖彼此。
前来运送伤患的直升机终于抵达,左航送朱志鑫上去,陈天润被留在这里等下一批,朱志鑫在起飞之前给他没头没尾的丢下一句:“下次我和陈天润结婚,不拜上帝了,请你来做证婚人。”然后舱门闭合,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划过面颊,他好像听见了左航回答的好,又好像听见陈天润来自远处的呼唤。
左航目送着直升机升空,然后狂奔向不远处的废墟,苏新皓刚被替下来休息,捧着茶杯在原地发愣。左航飞扑过去拥在他的背上,苏新皓好像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左航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嘴边呼出的热气打的苏新皓耳朵红到要滴血:“苏新皓,我们永远也不分开好不好?”苏新皓本以为是什么大事,听了这话之后哭笑不得的答道:“哪有那么多永远啊,再说一直和我在一块儿,你总会厌的。”左航却如撒泼的小孩一般伸出左手小指:“我不管,快和我拉勾。”“好好好,拉勾。”
可是几十年的人生中意外那么多,哪有谁能真正的永远在一起呢。这承诺,还是叫人觉得太重了些。
搜救队的工作持续了再两个多小时才结束,天上飘飘悠悠下起了小雨。山上路滑泥多,他们草草结束了工作,匆匆忙忙赶下山去。等到了营地,就可以洗一个热水澡,吃上热乎的米饭了。搜救队披着厚重的雨衣缓慢的挪动着,到山涧时整个队伍突然停下来。苏新皓从后面挤过层层人群,问领头人怎么了。领头的人艰难地开口:“刚才走的太急,忘记拿铺桥的木板了。”
苏新皓思索一会儿,向人群中问:“谁愿意和我回去拿木板?”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漂亮女生举了手,苏新皓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又挤回人群的最后端。路过左航身边时好像突然想起有什么话还没来的及说,但反应过来时已经过了数十米,只听见左航轻飘飘的一句叫他平平安安,也不知道是在祝他还是那个漂亮女生。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甚至偶尔会响起几声闷雷,女生听见总要害怕的抖几下。苏新皓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叫她别怕了,随之囫囵地想要是左航多好,他好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生生死死和分分离离就没什么害怕的了。不过也没关系,就算左航什么都怕,有自己在,两个人担着总会好受些,他大概不会太难过。
到了那片废墟,苏新皓俯身在水泥块堆中翻翻找找,女生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脚下的地面又开始晃动,苏新皓赶忙从一堆石膏块下面抽出一大叠木板,然后向女生走去。地面晃动的更加剧烈,突然边上的石块倒塌下来,一块带着钢钉的石膏板不偏不倚砸在苏新皓腰上。
苏新皓被压的直不起腰,将手上的木板递给女生,叫她快回去叫人。女生明显有些慌张,拖着有她半人高的木板跌跌撞撞跑出去,还不忘叫苏新皓坚持一下。苏新皓想他刚答应左航要一直在一起呢,为了诚信也得撑下去。
余波一阵阵的接着来,女生回到队伍时已经满身泥点子,她跑到队伍最前面将木板递给领队,又匆匆忙忙跑到最后,拉住左航的手,声音颤抖的仿佛随时要倒下去:“左队,苏…苏哥他被石膏板压住了。”左航先是松开了女生的手,小声安慰她没关系,然后跟边上的人打了招呼,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雨里。
苏新皓的腰被密密麻麻的小钉子压着,血从衣服底下慢慢浮上来,他能听见雨滴淅淅沥沥落下的声音,但他感觉不到一滴雨落在脸上。左航怎么还不来,再快一点的话,自己也有力气告诉他不疼的,好叫他安心些。
左航找到苏新皓的时候他已经半晕过去。左航用了半身力气搬开石膏板,看见他满身血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于是更轻柔地将他挪到背上。“是左航吗?”苏新皓的声音已经弱到快听不见,左航嗯了一声,又说:“苏新皓,你刚应了我的,要和我永永远远在一起。你要是不坚持下去,我到时去找你也说不定。”他听见苏新皓轻笑了一声,伏在他背上的身体更加冰凉,“等会下了山,带我去夜市逛逛,上次祈福的手链我还带在身上,叫老师傅给刻个字,就说我们永远都得在一起。”
可是明明地震过后,山下的小镇就再也没有夜市了。
左航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山间路也不算的地上,雨水浸湿他的刘海,衣服也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脚步越来越沉重,走到后来连他自己也变得模模糊糊的,只记得他要走下去,去山下谋个去处,背上的人要个去处。
眼看着他们离山底下扎营的人们越来越近,左航晃晃背上的人:“苏新皓,苏新皓,我们要到了。”背上的人并没有给他什么回应,大概是睡着了。左航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始奔跑,天色迷茫朦胧的,雨变得更加猛烈,砸在他的脸上,是近乎彻骨的疼痛。
终于点着火把撑着伞的守夜人看到了他们,赶忙跑过来,从他背上放下苏新皓,又把他扶进帐子里。左航换掉了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来得及吹头发,外面的人就喊道:“左队,左队!苏哥要见你。”左航回答知道了,然后放下毛巾就跑出营帐。
苏新皓躺在平时他们睡过的床上,嘴唇脸色都白的吓人,左航也顾不上什么,就在床前的地上坐下了。苏新皓艰难地动着手臂,冰凉的指尖覆上了左航的眼,“你别动,让我再好好看看你。”虽然他看不见苏新皓的目光,但总觉得应该是深情的,于是他问苏新皓:“你爱我吗?”
苏新皓并没有回答他,也永远再没有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对应的只有沉默和慢慢滑落的指尖。
左航握住苏新皓的手,在左胸前十指相扣,眼泪不知怎的就落了下来,滴在苏新皓冰冷的手背上,“你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吗?它跳的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就能和你同频了。”
那一夜左航通苏新皓说了许多许多话,就如同他们从前畅想过很多次的那样,陪着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和雨声。
“苏新皓,苏新皓,我的心脏好痛啊,你哄哄我,哄哄我我就不哭了,你说爱我,快说啊!你说了我就不哭了。求求你了苏新皓,你都没有来的及跟我谈过爱情呢,你没有遗憾吗?”他此时已经流不出眼泪,声音也越来越微弱,“要天亮了,苏新皓,快醒过来…”
然后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向身侧落下去,他在昏昏沉沉中突然想到:他和苏新皓至少看了最后一次日落……
……………………………………
all苏:系统它要我攻略队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