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将两道符交给张极,向他说明了符纸的灵效,嘱咐他去往王殿议事厅之时,与张泽禹各佩戴一枚。
张极领了灵符,道了声谢,便走出马嘉祺与简亓的住处。一出门,张极便看见简亓坐在廊下,盯着地面发呆。
张极走上前,轻咳一声,言语中略有歉意。
张极:「简亓,方才我闯入殿中,搅了你和马嘉祺的交谈,实乃无心之举,还望见谅。」
简亓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笔挺的坐姿。
简亓:「我知道,你定是有要紧事找马嘉祺,我没有介意。」
张极看着简亓并无动作,仍旧低头看向地面,不禁伸头向前望。
张极:「简亓,你在看什么?」
简亓:「蚂蚁搬家。」
简亓整个人懒懒的,日头正在当中,他也没什么精神。
简亓不想聊天的态度非常明显,但是张极却一脸八卦,并没有就此罢休。
张极:「哎,你和马嘉祺说明白了吗?」
张极:「你们俩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简亓有些不耐烦,没好气地将头偏向一边。
简亓:「我发现你很好奇我们两个的事?」
张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言辞恳切。
张极:「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嘛,咱们说到底都是影,本身就无根无依的,能遇到一份真挚的感情固然是好。」
张极:「总不至于在这世上没有牵挂,没有羁绊的活一回,那倒当真是辜负了。」
张极的话让简亓的心中微动,虽然张极这个人看上去不是很靠谱,但是他的话却在理。
今日马嘉祺虽然看似表露了心迹,但到底没有说到最后,到现在简亓的一颗心悬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简亓有些烦躁地皱眉,午后明晃晃的光照晃得他眼睛发痛。一旁的张极看到简亓脸上隐忍的表情,便认定马嘉祺与他是一个没心思,一个不开口,两下里便这样僵住了。
张极叹了一口气,也顺势在廊下坐了,拍了拍简亓的肩膀,一脸安慰的神色。
马嘉祺在内室之中,见简亓在外许久未回,便出门来寻,却见张极和简亓一齐坐在廊下,张极的手搭着简亓的肩,二人相顾无言。
马嘉祺的眸色暗了暗,走上前去不动声色地将张极的手拿开。
马嘉祺:「距离去议事厅的时间没剩多少了,你不如早点回去同张泽禹做些准备。」
张极听出马嘉祺的言外之意,便连忙起身,冲简亓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开。
等到张极走远,马嘉祺便看向简亓,拾起先前尚未说完的话。
马嘉祺:「简亓,方才我的话未说尽,我将你留在身边,便是将你视作最亲近的人,你可愿意与我时常作伴?」
简亓听得马嘉祺的话,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
简亓:「马嘉祺,你说什么?」
简亓:「这就是方才你要同我说的话?」
马嘉祺对简亓的反应略感诧异,饶是马嘉祺再愚钝,他也能感觉到,此时简亓表露的情绪,并非感动,而是愤怒。
简亓:「什么叫做最亲近的人?」
马嘉祺面对简亓突如其来的情绪,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按照心里想的那样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马嘉祺:「我想着,等我讨得身外化形之法为你塑出身形,我们便可亲如棠棣,食则同桌,寝则同床。我教你神修之法,届时我们同登神界,岂不好?」
注1:棠棣,记载于《诗经·小雅·常棣》中,代指兄弟。
马嘉祺并不知道,对于简亓来说,他的话过于残忍,就像一把尖刀,深深地扎在简亓的心中。
简亓:「马嘉祺,什么亲如棠棣,在我这里都是狗屁!」
简亓:「我想与你同修同住,同缘同修,同见同知,你可明白?」
马嘉祺将简亓的话在心头转了个来回,顿时瞳孔震动,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马嘉祺:「简亓,你...我...这万万不可!」
简亓见马嘉祺拒绝的利落干脆,没有一丝犹豫,眼中泛起泪花。
简亓:「马嘉祺,我的心意,你就半点不曾觉察,如今也全无顾惜,是吗?」
马嘉祺皱了皱眉,曾今温柔的眉眼,竟有些许疏离冷淡。
马嘉祺:「简亓,我一直将你视作知己,但也仅止于棠棣之情,没有超越这个界限。」
简亓:「为什么?你明明心中牵挂于我,也说我打开了你的心,为什么我就不能走到你的心中去?」
马嘉祺叹了一口气,从前他独来独往,从来未曾经历过这些情感小事。如今简亓要从他口中求得一个理由,马嘉祺竟被问得抓耳挠腮,哑口无言。
马嘉祺:「感情之事,无法勉强,简亓,希望你能明白。」
曾经,简亓为了确认自己对马嘉祺的感情,偷偷摸摸地翻阅了好多话本。只不过,简亓怎么也没想到,马嘉祺会对他说出与话本中一模一样的“托词借口”。
简亓哑然失笑,喉头数度哽咽,百般平复才说得出完整的话来。
简亓:「我知道了,马嘉祺。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但是你也要给我时间去适应一个新的身份,毕竟我的感情可不会轻易消失。」
简亓:「无论我们是情人还是亲人,我都会一直珍惜我们之间的关系。」
马嘉祺见简亓不得已装出些恣意洒脱,心中不是滋味,轻轻摸了摸简亓的头发。
马嘉祺:「谢谢你,简亓。我也会适应这个全新的身份,做你的好大哥,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简亓推开马嘉祺的手,笑中带泪地开口。
简亓:「真不害臊,凭什么你做大哥,这便宜全让你占尽了。」
简亓:「刚刚认了弟弟就把别人弄哭,你哪有一点做哥哥的样子。」
马嘉祺见简亓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便也顺着他的话逗乐打趣起来。
马嘉祺:「是,我知道了,弟弟要哄着来。」
马嘉祺:「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马嘉祺和简亓这边有笑有泪,最终彼此两人和和气气,也算是有个了结。一直躲在假山后面观望的两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张极:「有情人终成棠棣啊...可叹可叹。」
张泽禹:「也算是简亓的喜欢有个结果吧,虽然可能并不如愿...」
一旁的张极借机攀上张泽禹的脖颈,在他的耳边喷洒着热气。
张极:「小宝,幸好咱们两下都是有情的,我可没法和你只做兄弟。」
张泽禹极其嫌弃地推开了张极,忍着浑身恶寒,撇了撇嘴。
张泽禹:「你再说些有的没的胡言乱语,咱们连兄弟都没得做。」
张极立刻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粼粼的目光让张泽禹忍不住心软。
张极:「小宝,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真的。」
听着张极突如其来的深情,张泽禹的脸飞快地红了。张极满意地看着张泽禹殷红的脸,又用实际行动添了一把火。
情浓之时,张泽禹感受到唇上的火热,回身搂住张极,心中坦然。二人的关系之中自己看似占据上风,但实际的掌控者从来都是张极。
张泽禹:『最后还是让他吃的死死的,不过那又如何呢?感情之中,难道还要分出个高下胜负?』
察觉到张泽禹有一丝走神,张极轻轻咬了咬他的嘴唇,为两人留出一点转圜的间隙。
张极:「小宝,要专心啊。」
缱绻几度,张极方才歇手,张泽禹觉得一丝灵气渡过来,直冲天灵,让自己神清气爽,浑身充满力量。
张泽禹:「这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有奇怪的感觉?」
张极眨了眨眼,将马嘉祺对自己说的话钩元提要,向张泽禹娓娓道来。
张极:「傍晚去王殿议事,是一场鸿门宴,女虔要夺了王室中所剩的影供她采补元气。」
张泽禹:「太祖母?怎么会?她可是神界正神,怎么会作出采补这类堕落的行为呢?」
张极顾念张泽禹同女虔的血缘关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缓一些。
张极:「马哥说女虔在五岳争权之中落败,如今的神界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因而她的神力正在极速衰弱。」
张极:「神力衰弱,就算是神也会极速衰老,最后跌入轮回之中。」
张极:「这寿麻国便是女虔为自己留下的“底牌”,整个国家的影就如同她豢养的牲畜一般。等她神力衰弱,极速衰老的时候,就有足够的影供她采补。」
张泽禹听了张极的话,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张极轻轻拍着张泽禹的背,助他平复心情。
张泽禹:「怪不得太祖母极力反对父亲的提议,如果寿麻国中的影获得了同人一样的权利,她的行为一定会引起暴dòng的。」
张泽禹:「可是,我们近日都见过太祖母,她看起来神采奕奕,并不是一副衰老的面容。」
张极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张极:「我也这么问马哥了,马哥告诉我,那女虔使用了影儡之术中记载的过的招数——“迴影”。」
张泽禹:「迴影?」
张极:「没错,马哥说他有一本《影儡戏》,其中记录了这一术法。小宝,我们是寿麻国人,没有人比我们了解影子。」
张极:「一天之中,影子的形态会发生变化,我们便可以用影子记录时间。」
张极:「而在人的一生中,影子也会不断发生变化,因而影子也可以用来记录岁月。」
张极:「“迴影”便是将人特定时期的影子抽出的术法。」
张极:「女虔定是用了此法,抽出了自己妙曼时期的影子,继而利用身外化形,塑造了一个躯壳。我们近日看到的,不过是女虔塑造的躯壳罢了,那便是她的影子。」
张泽禹听了张极的话,不禁有些惭愧。
张泽禹:「按理说我是寿麻国的王子,对影的了解甚至不如嘉祺兄一个外人,看来这些年,我根本就没有成长。」
张极看着张泽禹低下了头,神色晦暗不明,连忙劝他。
张极:「小宝,别灰心,事情了结之后,我们可以向马哥讨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长大。」
没过多久,张泽禹回过神来,有些紧张地抓住张极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背。
张泽禹:「那今晚的议事,我便独自前去,你好好在我的府邸躲起来,千万不要露面。」
张极知道张泽禹的担心,但还是摇了摇头,回手捏住张泽禹的指节,神色复杂。
张极:「整个寿麻国都是女虔的天下,躲只能避得一时之灾,但却解决不了问题。」
张极:「方才我渡给你的,是一道封印灵符,马哥给了我们一人一道。」
张极:「他从那本《影儡戏》中学得这道灵符。这道灵符将我的元神封在你的天灵之处,只要你有一息尚存,女虔便无法将我抓去采补。」
张泽禹点了点头,再次凝神感受,但却并未于天灵之处感到异样。
张泽禹:『想是张极的元神已经蛰伏,便不再有奇异之感了吧。』
张泽禹回过神来,推了推张极,继续向他询问。
张泽禹:「嘉祺兄的符咒可保我二人性命,那他还有其他吩咐吗?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张极环视四周,凑近张泽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张极:「小心镜子。」
张泽禹听着张极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双目圆睁,连忙追问。
张泽禹:「什么意思?」
张极见张泽宇一脸不解,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
张极:「马哥让我们小心镜子,他说影不止在光下可以形成,若是有倒映之物,也可形成。」
张泽禹听完,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张泽禹:「寿麻国因为身外化形之法的流行,往往认为影子就是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倒还真忘记了,倒映也算是影的一种。」
张泽禹:「看来,那镜子里定是有东西了。」
张泽禹:「没准那镜子里的东西,便是寿麻国近来怪事频出的根源。」
张极点了点头,表示张泽禹的猜测不无道理。
张泽禹:「张极,我们去找父王,向他讨一样宝物。」
张极听见张泽禹的话,眼神一亮,向张泽禹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极:「小宝,你真聪明,有了这样宝物,我们便多了一成胜算!」
张泽禹:「是啊,看来我这些年并不是没有长进,跟着你四处闯荡,到让我也学到了不少!」
二人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你一言一语,快步去了。
整个寿麻王殿,寂静的像是一座古墓,偶尔有青鸟的哀鸣,打破这份死寂。
就在今晚,整个寿麻王殿,将迎来最后的决战。无论是马嘉祺、简亓,还是张泽禹、张极,他们的命运都会在今夜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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