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战过后,幻雪神山和冰族之间的对抗就再也没有中断过,樱空释也再没有出现过。火族自知当下三界大乱,如果此时还与冰族为敌对己方不利,两边既没有联盟也没有敌对,处于僵化状态。
幻雪神山与冰族的第二战冰族依旧是只守不攻。幻雪神山那边的神尊下了令,不必强攻冰族,他要等冰族投降。一是为了享受被万民臣服的快意,二是拖延时间顺便等待隐莲花开。
可这第三战,却是截然不同的局面。幻雪神尊第一次亲自指挥的阵型被冰族破解了。即使冰族一方的参战人数处于劣势,却还是真真实实赢了这一仗。
冰族士气高涨,死寂的刃雪城终于又出现了战胜的喜悦。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幻雪神山那边,坐在神位上的樱空释先是静静地听完了战况。然后慢慢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扫过一眼来通报的下属。
“是谁破的?”
能让火族猝不及防,全军覆没的军队,竟然这样轻易地被冰族化解了。
星昼伏了伏身:“冰族那位王后。”
樱空释先是一顿,随后笑意染上几分玩索。
星昼见樱空释不说话了,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他正低眸看着自己手上戴着的一枚戒指。他凝着眸,金色的眼睛带着些许认真。
片刻后,樱空释伸手将它摘下来:“星昼,这是什么?”
他轻轻锁着眉,神色有些异常。星昼见樱空释这般模样,心中咯噔一声。为了避免樱空释见物忆事,她笑着说:“这是您的一个旧物,尊主想必嫌它麻烦,不如星昼帮你丢了?”
樱空释点头默许,摘下它放在一边的扶手上,起身就离开了。长长的黑色拖尾扫过高高的阶梯,雪白的发在空中飘飞。
星昼微微弯腰拾起戒指,走下阶梯后把它递给了下属,顺便问道:“派去了这么多刺客,还是没能杀了那个孩子吗?”
“属下无能……”
“那就再派一批去吧。”
此刻,刃雪大殿。
大殿里常常没有人,织夜王后身怀王嗣,不方便经常召开集会,皇柝再三吩咐过,过度操劳对织夜和王嗣都不好。
妄空推开沉重的大门走进大殿的时候,王座上一如既往地坐着一个女人。自从怀孕,织夜的衣着就变得格外简单。她的侧脸埋没在高高的围领里,长发半挽,昏暗灯光下神秘美丽的容颜充满疲惫。
妄空走到王座旁了,他看着织夜垂下的一缕发丝,竟神使鬼差地想替她挽起。
织夜的目光看向他:“怎么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无比平静。
妄空欲伸出的指尖一顿,收回后示意她看外面:“你自己看。”
被禁军扣押进来的好几名刺客已经毙命,织夜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不在意地轻笑了下:“为了杀我,真是不辞辛劳。”
正在搜查刺客身体的一名禁军突然搜到了什么东西:“王后,神主……”
织夜放下书:“拿过来。”
接过士兵呈上来的那枚戒指,织夜眼睫猛地一颤,及时止住了眼中的情绪。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戒指攥紧。
妄空问道:“是什么?”
织夜闭眸摇了摇头,将那枚戒指收好来,开始替自己诊脉。
妄空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他竟然因为她的痛苦而反感樱空释,这是他漫长生命里少有的一次感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你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是想樱空释注意到你?”
“冰族元气大伤,我们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用你手下的军队和冰族士兵跟幻雪神山敌对,即使我们现在赢了一仗,也是远远不够的。”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樱空释性情大变,他不认得你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合作也会失败。”
“我把握的好分寸,仇我会报,该杀的人我也会杀。”织夜侧眸看了他一眼,眼里坚定。
她抚上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然后站起身来:“我很累了,走吧。”
妄空站在原地叫住她:“织夜,你腹中胎儿已经长大了,你无法后悔了。”
“如果我会后悔,人鱼族和冰族早就覆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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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樱空释的时光走的很快,又很慢。一日度如一年。
两军全力以赴的巅峰一战即将到来,织夜命人去凡界接来了卡索和梨落。卡索和梨落是在冰王大殿见到织夜的,他们早已听说了神界发生的一切,对于樱空释,卡索知道织夜最为心痛,便也没有多问,说出口的也只是一些问候的话。
这个孩子让她感到精疲力尽,虽然有祭神鼎的保护和神力支持,但是需要提供给新生命的灵力和营养远远超过了织夜所有。
织夜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她对着二人笑了笑,然后看向他们的孩子。无痕是个男孩子,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能看出和父亲母亲长得很像。小孩手腕上的手环是织夜送给他的,叮铃铃地轻响着。
织夜的眸光暗了暗,她腹中之子,终归是要失去她这个母亲。
“卡索。”织夜从袖中取出一枚戒指,戒指上缭绕着紫色的幻术光辉。
“这不是……释的那枚戒指吗?”
“是啊。”织夜低笑了下,然后把它递给卡索,“等到合适的时候,请你把它交给樱空释,他不认得我,应该还能认得你。但是在此之前,请为我保密。”
卡索和梨落犹豫地看着对方半晌,还是把戒指收下了。
织夜又把卡索和梨落送走了,在这之后她又投入政务里。大战在即,她也该做好最后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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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还是到来了,这是继多年前封印渊祭后的又一次旷世灾难。持续了一年多的大雪还是在下,刃雪城度过百年以来最寒冷的冬天,天边露出一抹亮光,晨曦顿时铺满了大地,似乎为了迎接新生命的降临。
这个孩子是冰雪的曙光,他出生在战乱的年代,伴随着战鼓和霰雪鸟的悲鸣出生。
军帐里乱成一团,被紧急调来的月照虽然医术高超,却也是一时慌了手脚。一天一夜过去了,织夜疼的昏过去又醒过来。若不是妄空在军帐外灌输了大量的神力,她是没有力气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她疼的忘记了一切,眼泪终于还是在隐忍中打湿了枕巾。生子之痛,让她终于舍得恨樱空释了,恨意和爱意在她心中交缠激战,把她的思绪搅成一团。
于此同时,幻雪神山。
神位上的男人忍受着剧烈的头痛,密密麻麻的痛意不允许他有半分的松懈。夜幕降临,他又感觉到胸闷,樱空释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硬生生被逼出一口浊血。因为头痛,眼前的一切在剧烈地重影。
幻雪神山的神尊突发怪疾,持续了一天一夜,就连医术最高超的幻愈师也束手无策。
“尊主!您怎么样!”
樱空释拂了拂手,开始费劲地调息自己的真气,英俊的面容上尽是痛苦。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一声嘹亮的霰雪鸟嗥鸣带来了光明。伴随着隐忍的一声低呜,他猛然睁开双眼,混沌涣散的金瞳开始重新凝聚光芒,然后回归了最初的璀璨。
樱空释微微缩瞳,恍惚地捂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余潮般的眩晕。这世间竟然能有能让他无法自愈的疼痛。
同时,军帐里精疲力尽的女人靠着最后的意识勉强睁开眼,全身的疼痛令人麻木,生产之后体内灵力正在大量地流逝,她的眼睛变成很浅的紫色。
为了缓解痛意,织夜将掌心抠破了。此时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十指连心,掌心的刺痛险些叫她瞬间晕厥过去,她僵硬又缓慢地侧头看着床边的妄空。
她还有痛觉,看来自己还没有死。
妄空沉重地看着雪白纱布上蔓延开的血迹。他英挺的眉渐渐簇起,脸色发黑,神情沉重。
织夜张了张口,妄空就已经料到了她想要问些什么。他唤人抱来了新生的婴儿,将他小小的包裹在丝被里的身子放在她身边。
他复杂地看着织夜和新生儿。她虚弱地偏过头去看着他,然后像哭一般裂开一个笑容。有虚汗顺着她的鬓角湿透她的衣领。
织夜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笑:“我没有力气了,这场仗要输了吧……”
妄空沉默着,感受到她的气息变得微弱,好像下一刻她就会化成指缝间的灰随风散去。
小婴儿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是一种纯净高贵的色彩,黄金一样的耀眼。他是冰雪的曙光,新的天选之子。
四肢百骸涌上彻骨的寒冷,她妄想寻找到那分遗失的爱和樱花香,还有那些沉淀在心痛里的美好回忆。
她再次醒来时,军帐外战鼓喧嚣。
“什么声音……”
“是幻雪神山的军队。”
“樱空释又发兵了?”她声线颤抖。
妄空的掌心触碰到她的额头,“两军开战,已经一年多了,哪天不是这样?”
“那现在战况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幻雪神山那边减弱了进攻的势头,在你昏睡之际,我又添了几千步兵。”
“不要再增兵了。”织夜摇了摇头,目光触及到桌面上那枚掌控千军万马的王戒,“我不想让这个孩子的出生伴随着太多的牺牲。”
妄空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神之意念化为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闹。
织夜却说:“你大可不必如此。倘若我还活着一日,我要清清楚楚地记住他所有的罪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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