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这是这个月招贤馆士子的考试成绩,请尚书过目。”
太原城,吏部。
主管人事任命的部门,无论在古今中外都是要害部门。在此时的大唐,因为韩偓本身的资格够老,吏部本身也是权力部门,所以他这个吏部尚书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六部之首。
每逢节日,韩偓的府上都是宾客盈门。
但他也有一丝担忧,那就是他今年已经68岁,若是圣上严格按照致仕的要求,他这个吏部尚书最多还能当两年。
到时候不等他主动提出,恐怕就会有御史上奏。
加上今年他跟圣上在有些事情上也闹得不愉快。
就说几个月前颁布的政策,关于寺庙不允许从事经营之事,田产、店铺等都被朝廷没收。
这件事其实闹得很大,只是因为伪梁那边的事,没那么引人注意。
在北方,佛教本就盛行,举世闻名的云冈石窟就在大同节度使。
河东境内的五台山就有三四百个寺院,太原府境内也有上百个,可以想想佛教的繁荣。特别是因为战乱,很多人寻求寺庙庇佑。
圣上虽然没有宣布灭佛,但禁止寺庙从事经营之事,就让寺庙元气大伤。仅河东境内就有超过一千座大小寺庙,圣上来这么一出,肯定闹得沸沸扬扬。
韩偓对于佛道两教的典籍和文化都很推崇,虽说他更亲近道教,但也不想看到圣上如此打压佛教。
但圣上一意孤行,加上有李存璋、赵观文、郭崇韬、安金全、李青阳等大臣的支持,张承业、王然、氏叔琮保持中立,即便韩偓和李珽反对,也没法阻止。
其中李青阳更是主要推动者,除此之外还有刘明这个锦衣卫指挥使。
这些日子都有不少寺庙的主持来找他,他也只能劝走这些人,还叮嘱这些人不要闹事。
别看圣上年轻,杀起来人,毫不手软。
去年晋王的叛乱,死了多少人?晋王的铁杆支持者,基本都被杀绝了,只有女眷活了下来。
他又不是佛教徒,只是比较欣赏佛教的典籍和文化,也不会因为这事跟圣上发生更大的冲突。能劝最好,劝不了就算了。
而趁着这次限佛,锦衣卫开始凶名远扬,在太原府衙以及禁军的协助下,锦衣卫仅仅在太原府境内就抓捕了暴力反抗的僧众数百人,在五台山也是如此。
其实不少人都没发现这是一块很大的蛋糕。
寺庙可是一块肥肉。
五台山的寺庙好点,但太原周边的寺庙可都是富得流油,仅仅是在太原府境内,查抄的土地达十万亩,邸店以及其他店铺上百。这些土地中,只要土质肥沃的都被划归太府寺,变成了所谓的皇庄;剩下的那些则是给了户部,作为职田或者后面赏给有功之臣。
店铺这些,地段好一点的也被太府寺和锦衣卫瓜分了,剩下的都被低价处理了。
这还只是这些寺庙的田产和店铺,有些寺庙本身就有很钱。要不是李柷觉得饭得一口一口吃,不然就直接明抢寺庙的那些财产了。
不过有一个很双标的事,那就是李柷允许道观开设店铺出售符箓、书籍什么的,但是得交税。
“今日没有僧人上门吧?”对于手上的考试成绩,韩偓并没有多大的兴致,反而关心最近让他比较闹心的事。
面前的官员恭敬回道,“回尚书,今日并无僧人登门。但下官听说有僧人去太原府衙击鼓鸣冤,结果其中有少数僧人被查出是前些年在其他地方犯了命案的通缉犯。”
“通缉犯?”韩偓听闻便放下手中的折子,眉头微皱,“确定是真的通缉犯,而不是屈打成招?”
“应该是真的,岚州刺史派人递上了折子去刑部,希望能把那通缉犯押回岚州受审。据说此人曾经是一个商人家的账房,因为贪图美色,杀了商人一家,然后逃到了太原附近一处寺庙当了和尚。”
对于这事,这名吏部官员说的头头是道,仿佛他是亲眼见证过似的。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韩偓有些疑惑。
“回尚书,《大唐日报》上面写的很详细,说是锦衣卫查到的。这些寺庙也是,招人也不看看,连这种丧心病狂的杀人犯都招进。。。”说到后面,这名官员见韩偓脸色阴沉,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自家尚书比较欣赏佛教文化,还因为此事跟圣上起过争执,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韩偓并未迁怒,他知道佛教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说。佛教认为,人皆有佛性,作恶之人弃恶从善,即可成佛,后来发展成为劝导作恶之人停止作恶。
但其实有一个矛盾的地方,作恶之人若是放下屠刀就可以被原谅,那死了的人怎么办?难道他们就该死不成?
若是谁做了恶、甚至杀了人,直接跑寺庙里出家就能免除罪责,还要律法干什么?
韩偓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评价,而是看着折子上的那份成绩单,上面已经根据成绩把职位定了下来。
这些职位都是吏部根据此次考试的人员情况拿出来的。
因为这次参加考试的读书人一共四人,四个都是明经,年龄从三十岁到五十岁不等。所以吏部就给了四个职位:四门博士(正七品上)、太学助教(从七品上)、中下县令(从七品上)、御史台主簿(从七品下)。
韩偓只是做最后的决定,若是无须更改,他会直接送到内阁,待圣上批阅便可生效。
看着名单上的四人,他最后在被任命为中下县令的李詹改为了太学助教。
之所以做这个调整,自然是因为李詹之前是国子监主簿,没有去地方担任过县令之职,贸然派去担任县令,有些不妥。
太学助教跟国子监主簿的工作内容相仿,适应起来不会那么困难。
现在不像之前那么缺人,特别是五品一下的官员。毕竟从天佑元年到现在,在太原已经举办了八届科举,每年招收的读书人都有数百人,八年下来就是好几千人。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人已经任职数年,开始往中层官员提拔。
今年科举计划招收六百人,其中进士暂定五十人,明经两百人,明算、明法、明史(由一史和三史两科合并)、明字等招收三百五十人。
科举经过这两年的调整,明算等主要是充实底层官员,主要以八九品为主,极少数可以安排从七品的职位。
即便是这样,六百人也意味着六百个职位,若是文官这边没有那么多职位,就会往军方安排。
禁军也需要不少文职,锦衣卫就是最为迫切的。
“就按照这个改一下,然后呈给本官。”韩偓修改之后,把折子递给手下。
“是!”
刚才折子,韩偓并未太上心,他其实还是在想圣上对于佛教的态度。傍晚,处理完公务的韩偓回到府中,门房便告知白天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让他亲启。
韩偓接过书信,看到落款写的是“侄儿杨凝式”。
杨凝式?韩偓很快想起来是谁了,杨涉的儿子。
他跟杨涉倒是相识,当初他在先帝麾下任兵部侍郎时,杨涉便是吏部尚书。不过他看不起杨涉的为人,面对朱温的淫威,不敢站出来帮先帝。
后面也证实了杨涉为人不行。
朱温称帝,杨涉也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一面,不过前几年便去世了。
不过杨涉之子--杨凝式倒是文采不错,而且一手字写的很好,他也是早有听闻。
可不是听说这位才子疯了吗?怎么想起给自己写信了?
韩偓拿着信来到书房,打开看后便被那一手字给吸引,的确写的不错。
看完之后,内容写的也不错,不愧是才名远扬的才子。
“来人!”韩偓开口喊道。
很快有一人走来,在他面前恭敬站着,“老爷,有何吩咐!”
“送这封信的人呢?可否留下联络地址?”韩偓问道。
“回老爷,留有地址,送信的人暂住在两条街外的一处邸店。”
“派人去传个话,让送信的人回去告诉杨凝式,他若是想为朝廷效力,就启程来太原。不然,就让他在河中待着吧。”韩偓吩咐道。
杨凝式的想法他也猜到了,就是担心其父那些不光彩之事,朝廷会迁怒他,所以才不敢来太原。而且对方估计也有作为进士的高傲,不想通过招贤令,而是想通过他来引荐,不然也不会写这么一封信给他。
想起对方有疯病的传闻,他也在猜测这是不是故意的?此人有才,也有心机,会是个疯子?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
韩偓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封信,特别是那字。圣上好像喜欢书法,看到这字,不知道会不会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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