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八章 源泉源自源头来

蒋休一直在告诫自己，四姐还是原来的四姐，只不过是为情所困，又错练了邪派武功，才会变得有些乖张暴戾了而已。可是楚恬儿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要杀人放火，蒋休很是无奈，暗想四姐性情大变，整个人都变得不可理喻，真不知能不能拉她重回正道了。他尽力调整心态，陪着笑道：“四姐，你的伤不碍事吧？”

楚恬儿横了他一眼，道：“若不是我分神，忽然想到了，想到了，哼，你那小女朋友剑术未成，想伤我，可没那么容易。放心，这点小伤，还奈何不了我。”她说了两句想到了，至于想到了谁，她确乎碍口，说不出来，忽然觉着一阵心烦，道：“咱们走，若是我的消息无误，再走五百余里，便是商家集，那里有个叫商独行的大富翁，原是少林俗家弟子，他也得了一块寻龙令。我们去抢了他的，然后再去泰山派找第三块，也就差不多够了。”

蒋休怔了怔，道：“四姐，你不是有一块了吗？抢那么多干嘛？”

楚恬儿冷冷的道：“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在江湖上胡混。那个圣心谷清幽居士有个规矩，一块寻龙令只能问一个问题，我心中有三四个大疑难，一块怎么够用？”

蒋休回头看去，见卫环儿神色郁郁，缓缓点了点头。

蒋休很不愿这么去做，这一去，不知又要面临多少次凶杀恶斗。看来这寻龙令已被江湖中人视如珍宝，能得到的必定都非等闲之辈。眼下已与金龙帮海沙派结下大仇，麻烦已经不小，若再去抢夺余下的寻龙令，敌人会越来越多。可是若不理会，又对这位结义姐姐放心不下。看样子卫环儿也极不情愿与楚恬儿同行，蒋休理解卫环儿的心思，谁愿意跟着一个素不相识，甚至还曾刀剑相向的人去甘冒大险呢？

蒋休很为难，他开始痛恨那个圣心谷的清幽居士，若不是这个混蛋，哪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可是，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从来都没有终止过。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生出各种各样的麻烦。是不是人的本身，就是一切是非的源头呢？

楚恬儿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冷一笑，道：“这几年，我一直独来独往，也没什么能难得住我的。你不用为难，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你陪着她去圣心谷吧，当年的所谓结义之情，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早已云消雾散，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了。”说着，仰天一声长笑。身形一晃，已掠在数丈之外。

听到这苍凉的笑声，蒋休不由得心中一酸。忍不住叫道：“四姐且慢！”追出去几步，却听呼地一声，披在楚恬儿身上的那件袍子，让楚恬儿抛了回来。

接过袍子，蒋休陡觉茫然若失，好似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他呆立半晌，无力的感觉让他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

卫环儿扯了扯他衣袖，露出问询的神色。

蒋休叹道：“四姐她生于富贵之家，后经剧变，她的心里有许多解不开的结，她也是个可怜人。”

卫环儿在地上写道：“想跟去，咱们就去。”

蒋休的确很不放心，道：“好，那我们就去看看，能不出手尽量不出手。”

蒋卫二人不徐不疾的一路行来，时时可以看到金龙帮海沙派的人手，往来搜巡，看来还没有放弃追杀。二人仗着身法敏捷，屡次乘早避开。可是楚恬儿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不知是不是早就赶去了商家集。两天后的申牌时分，夕阳西下，暮色将临，蒋卫二人迤逦来到了商家集。

商家集，方圆数十里，几百户人家，大都是商姓。街道整洁，做买做卖，酒馆客栈，一应俱全。往来行人衣裳光鲜，面有神采，可见是个富庶之地。金灿灿的晚霞，映照在每个洋溢幸福微笑的脸上，一天的劳作，带着满满的收获，温暖的小家，舒适的热炕头。来来往往的都是朴实而又热情的寻常百姓，擦肩而过的时候，蒋休不由得升起一丝感叹，还有更多的羡慕。

人生本该如此，平凡而又简单。

甚至于，蒋休猛然省悟，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尔虞我诈，险恶诡异的江湖，本来就不适合自己。他开始有些明白，当初的三哥云湘湖练就一身独步天下的武功，在武林中如日中天，为什么偏偏要隐退江湖了。正想的入港，忽觉卫环儿在扯他的衣角。蒋休啊了一声，这才发现，街上的乡民都在慌乱的奔跑，乱哄哄的叫嚷着，“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看着是商大爷家，大家快去救火呐。”“商大爷宅心仁厚，菩萨心肠，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可不要出事啊。”……

蒋休一惊，百姓口中所说的莫不就是那个商独行？放眼望去，但见街口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两人换了下眼色，便随着人群匆匆赶去。

着火的正是商独行家。

商独行乃是这里的头面人物，家趁人值，深宅大院，富贾一方。可是大厦倾覆，祸福难料，富丽堂皇的商家也禁不起一场大火。尽管众百姓齐心协力，全力泼水扬沙，争奈火势凶猛，祝融肆虐，非人力所能扑救。好端端的一座宅院，就这么在火光中焚毁坍塌。众百姓眼见无力回天，有的咒骂，有的叹气，纷纷议论天降灾祸，可惜了这户好人家。

蒋休却想，照楚恬儿所说，商独行乃是少林俗家弟子，武功必定不弱，怎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丧生于一场大火？祸起之源，应该就是他得到了一块寻龙令，也许放火的就是楚恬儿也说不定。

正自惊疑不定，卫环儿悄悄拉过他手，在他手心里写道：“跟我来。”

蒋休知她身怀异术，非只剑术犀利，既然她这么说，必有缘故，当下也不作声，便随着她向东而行。

走了几步，回头看，商家火势未熄，兀自烧得毕剥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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