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崩溃的少女

而且，能来这里的，基本都是生活条件不错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小时候可能还有点贫穷，可都记不得了。

饿死人！

在他们看来，这是特别遥远的事情！

这就是时代不同造成的不同认知了，以前，尤其是五八年之后的十几年，饿死人是很寻常的事情。

现在的话，虽然经济还在发展，跟发达国家还完全不能比，可饿死人的事情基本没有了。

人是最善于遗憾的，尤其是不好的事情。

“饿死人？你家应该也是附近的，这里有平原有山地，有湖泊，就算遇到了灾年，也可以上山打猎，下水抓鱼，怎么会饿死呢？”

比如天真如王欣怡的，就有点不合时宜的问了出来，她是附近的，可她在县城长大的，家里有一定的背景，就是当年灾荒时期，她家也是衣食无忧，别说她了，她父亲，母亲，爷爷奶奶都没有贫穷的记忆。

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彼此之间自然是无法理解了。

“嘿嘿……上山，下水？你知不知道，在那时候，有人连树皮都吃？连观音土都吃，山里，水里，都被打光了！

可笑，你是没经历过，不知道，当年为了一个窝窝头，就可能闹出一条人命！”

看着王欣怡发育良好的身子，精心打扮的妆容，秦珂悲叹不已，自己真是倒霉啊，没有赶上好时候啊！

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忘记了，一副不知道人间疾苦的模样！

那自己，还有所有人，那些饿死的人，那些为了一个窝窝头殴斗而死的人，这些人算什么啊？

蝼蚁吗？

恐怕连蝼蚁都不算，就是一场空，白来世上一遭，然后死的窝窝囊囊，哪里像个人啊？

“年轻人不懂，我是知道的，那时快是真的苦！”

李木天比秦珂还要年长许多岁，体会的更多，“我记得那时候我没有衣服穿，都是用那种尿素的袋子做衣服，还有，青黄不接的时候，我父母是一个人在家种地，一个人出去讨饭。

唉，能从那个年代活过来的都不易啊！

至于说了为了一个窝窝头打死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个窝窝头，吃了就能活，不吃能会死，没办法啊！”

有过相似的经历，虽然不在一个地方，李木天也是感叹不已，为了一个窝窝头打生打死，听起来好像特别的野蛮，可这真的不能说当时的人道德就特别的低下，只是没办法！

古语说好，仓廪足而知礼仪，穷人为了争一点点资源，不得不拼命，因为争不到真的会死。

经历过这样的苦难，这样的痛苦，野蛮的争夺，人还能成为好人吗？

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秦珂说她的前半生都是不值得，其实，他们这一代人，太多都是不值得的，因为在最好的年纪却一无所有，沦落在饥饿的边缘。

“就算饥饿，亲情总是最后的安慰了，你怎么又说爷爷奶奶死了对你是好事？你爷爷奶奶喜欢打你吗？”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感同身受，王欣怡自然也不能，听了这苦难的饥荒，她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将来也不会感受到。

所以，过去的饥荒也好，饿死人也好，对她没有任何的意义。

“那倒不是，我爷爷奶奶从来没有打过我，因为在我出生前，他们就饿死了！

我说他们活着我活不下来，那是因为，在我之前，还有两个姐姐，都被他们弄死了。

后来我听说，弄死之后，他们直接把两个婴儿扔到了粪坑了，用来沤粪。

再后来我知道，这是我们这里处理女婴的通常做法！

刚生出来，一看是女婴，直接扔院子里用铁锹拍死，然后扔到粪坑里，婴儿骨头软，到第二年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些话，秦珂说的极其平静，可大家听了都浑身冒寒气，我去，这也太狠毒了吧，生出来的婴儿弄死，沤粪！

这对人权的践踏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张子扬固然也听说过一些以前重男轻女的情况，可是，他敢肯定，这里一定是最严重的地方。

可是要说根源，其实还是贫穷，因为生了也养不起，而以前的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又比较严重。

为什么重男轻女思想严重？

还是因为男孩长大了能和别人打，能争夺资源。

说到底了，还是穷！

面对这样的苦难，任何安慰都没有意义，一点意义也没有!

是以，大家都是无语，说再多那两个被杀死的女婴也听不到啊！

“我的爷爷奶奶，他们若是不饿死，等我生下来，也是被弄死的命。

你们说，我爷爷奶奶饿死了，我能不高兴吗？”

秦珂笑了笑，比哭还渗人，可她的逻辑太严密了，谁也无法反驳！

由此可见，在当时，文化，物质之间交错产生的复杂性，很多东西交织在一起，灾难太多，以至于某些灾难无法祭奠！

就像秦珂无法去怀念自己的爷爷奶奶一样，这种痛苦是混沌的，没有是非的，只是各种人道主义灾难混杂在一起，死亡显得特别的轻浮。

“虽然没有被杀死，可我的童年依然是不幸的，因为家里太穷了，基本每年我都要跟着我母亲出去讨饭！

感觉那个时候的太阳都是黑色的，我见过很多人，可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饿。

什么道德，什么廉耻，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是人，因为也没有人把我当人，我自己也做不到。

当然，我身边的人，看起来也都不像人，都像狗，特别下贱的那种，今天活着，明天死了，我都习以为常了！

直到后来改革开放了，我们这里距离海岸有一段距离，却还是听到了风声。

我母亲经常要饭，信息灵通，倒卖一点东西，居然赚到了一点钱。

就这样，我才有了上学的机会。

每天学习着新的东西，我一直期望着能过上“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生活。

我很努力了，不顾一切的努力。

越努力就觉得自己越像个人了，我也能活成个人样，这是多大的鼓励啊！

我高分考上了初中，却遇到了刘守成这样的禽兽！

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活成一个人，可是，他的行为，他的禽兽行为给我带来了太多羞耻。

这羞耻淹没了我，让我绝望，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变成一个人了，只能一辈子当狗，当蛆虫！”

秦珂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青少年时代，张子扬听了不由得动容，他没有看到任何的幸福，一直都是饥饿和痛苦，刚刚看到一点希望，很快就遇到了刘守成这样的禽兽老师。

以前是物质的苦难，被老师侵犯，这是精神的崩塌，想来，那时的秦珂一定是崩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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