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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悦悦,你刚刚说谁是没人要的孩子?”
易颜有如当头一棒。
肖悦悦瞧踢她有了反应,停止哭泣,胖嘟嘟的脸上露出些得意的神采。
鼻孔里吹出一个鼻涕泡,抬下巴对易颜说:“我听我妈说的。”
她忍下自己想揍肖悦悦一顿的冲动,大声地问。
易颜“说什么了?”
她是捡来的?她没人要?
小姨竟然和肖悦悦说这样的话?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易颜思绪纷飞,脑海闪过一帧画面,心口莫名被人剜了一刀似的,生疼。
肖悦悦眯起眼睛,趾高气扬。
“哼,我妈说你是捡来的,小时候还把你丢到一个地方…你又自己走回来了。”
“你看你妈妈不要你,我姑姑也想不要你,你还说我是坏孩子,你才是....”
肖悦悦越说越起劲儿,和自己妈妈的神情惟妙惟肖,全然没有注意到面前人的脸色越来越白。
把她,把她丢了?
易颜听到这里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猛地把肖悦悦松开,转身往外跑,她跑得很快很快,直奔厨房的方向去,因为小姨在那里,妈妈也在那里。
可她的脚步还是在门口停下,隔着一块褐色的粗布听见里面传来女人们低低的说话声,不敢再进去了。
要去问吗?易颜问自己。
去问那个养了她十多年的女人。
——妈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妈妈,你是不是曾经也想把我丢了?
妈妈…妈妈。
一些久远的画面仿佛冲破了什么禁制着,愈发清晰地冲击着她的脑海,易颜心如刀绞。
再抬头时,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七横八纵的泪花。
她抬起胳膊用力地擦擦脸,悄悄地转身跑了。
她就是突然不想待在这里了。
很不想很不想。
有人说,孩子小时候最早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三岁。
易颜三岁时所有的事物她都模糊不清了,唯独记得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三岁的她自己一个人抱着鼓鼓的书包,在镇上一家小医院前边的滑滑梯里睡了整整一个晚上。
她记得,那天早上的妈妈对她很好很好。
给她穿了漂亮的新衣服,扎了小辫儿,骑着单车,单独把她带了出去。
骑了好长一段路,妈妈将单车停好终于把她抱下来。
妈妈摸着她的脑袋说:“颜颜,天黑了就进去好吗?”
女人指了指身后的妇幼医院示意她,然后无言望了她好一会儿,才起身要走。
小小的易颜扯住妈妈的衣角,歪着头问:“我生病了吗?妈妈去哪里?”
女人愣了一下,说:“颜颜没生病,妈妈是去办事。”
又皱起眉头嘱咐她:“你天黑了一定要进去知道吗?”
易颜乖乖地回答:“知道。”
“陌生人过来不要理,知道吗?”
“知道。”
“…那妈妈走了。”
“知道啦,妈妈再见。”
她高兴地朝妈妈挥手,将妈妈决绝的背影镌刻期盼的眼底。
而那天,她真的等了好久好久。
久到蓄满的期待和太阳一起划入了遥远的地平线。
久到从清晨到日暮,四下无人的黑夜只有野狗出来扫荡。
她又惊又怕,躲到一个圆形滑滑梯的入口把自己全身缩在里面。
她记得妈妈的叮嘱,但觉得自己要等妈妈办事回来。
因为别人进医院都是大人带进去的,妈妈不应该让她自己一个人进去。
易颜抱膝坐着,头刚好顶着滑梯,她努力安慰自己这是保护罩呀。
凶凶的狗狗和恐怖的鬼鬼都进不来的,坏人也进不来。
等到天亮,妈妈就来了接她了,妈妈来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想到这里,她开心地撕开一颗奶糖塞进小嘴巴,妈妈平时不准她和弟弟吃太多糖的,可是今天的包包里有好多好多吃的啊!
她嘴里甜甜的,心里也甜甜的,难过一下子被冲跑了,抱着妈妈给她买的新书包美美地睡了过去。
可是第二天,她才渐渐地想没人来接她,也没人来找她…
她是不是一个被遗忘的小孩?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事实上——
她真的是个被人遗弃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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