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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这关她什么事。
宁雅很早之前就说过,要和马嘉祺一起去市里最好的初中念书。
那里教育水平和这里很不一样,接触到的人也很不一样,至于怎么不一样宁雅也没有细说。
总之,宁雅每次说起这件事好似都迫不及待地要飞向南川那个大都市。
——南川?
易颜对南川没有什么向往,一家四口拘在川庆,除了特殊情况几乎没去过几次市里。
因为她觉得川庆县什么都有啊。
吃喝一条街,玩乐一条街,衣服一条街,银行一条街,她和严浩翔坐着爸爸威风凛凛的大摩托就可以逛遍整个县城。
这多好啊!又不用挤公交。
再说了她和妈妈都晕车,不爱出远门。
噢你是不是想问,为啥她家不买小汽车?
她爸爸是小组长,妈妈是会计,按理来说这个配置在川庆应该过得不错,但不是的。
在她奶奶确诊尿毒症的那一年,爸爸还只是个小职员,他们家不穷可也不富裕。
一个不算真正富裕的家庭,害怕天灾人祸,更害怕其实的是——生病。
她还记得,六岁的她和严浩翔放学后被妈妈直接接到了医院里。
因为,奶奶忽然病倒了。
易颜印象里的奶奶身体很好,似乎从来没住过院。
她有着一头银发,额头饱满又亮,耳垂大大的,是那种憨厚老实的模样。也不知为什么三叔和她吵了架,便不愿意再养她了,爸爸急忙坐上火车,把她从千里外的老家接了过来。
川庆于奶奶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没离开过老家,她听不懂普通话,也没有可以唠嗑的老姐妹,只能在街口的石板凳上拿着绣花针对着她的新衣服改来改去。
她很孤独,也很冷漠。
平日里鲜少和他们俩说话,她似乎不喜欢小孩子,所以妈妈有几年还经常埋怨过她从来不帮忙。
易颜和严浩翔说起家乡话很蹩脚,爸爸在把奶奶接过来之前家里一直都是说普通话的。
噢,他们其实也没回过几次老家,出生便在川庆了,因此他们俩和奶奶真的算不上亲切。
就只是“奶奶”而已。
可去医院的路上六岁的易颜还是忍不住问:
“妈妈,什么是尿毒症?奶奶会死吗?”
得了尿毒症…会不会死?
问完易颜眼睛红了一圈,她是怕的,如果奶奶死了,以后放学回家是不是就看不见奶奶坐在石板凳上的缝衣服了,好不习惯啊。
那时的她对死亡没有定义,只用“不习惯”一个人的存在来诠释一切。
易颜哭得鼻子堵气,不敢继续想下去,奶奶不在,那太恐怖了。
妈妈的脸沉沉的,骂她乱讲话,让她呸呸呸。
她立刻照做,呸呸呸——
对不起,她说错话了,奶奶才不会死,她老人家只是生病了而已。
… …
但就算这样,和妈妈陪护奶奶的那一段时间里,她还是极其自责,因为呸呸呸好像收不回她的话。
奶奶几乎隔几天被安排进一间很特殊的病房,那里有很多病人,他们虚弱地躺在床上,床边立着一台高高的机器。
护士姐姐拿着比牙签还要粗一点的针头的往奶奶的手上扎,往上一针,往下一针,一共两针,鲜红的血液在连接的“输液管”里奔腾。
红红的,像生命,也像消逝。
护士姐姐说这个打针叫血液透析,如果奶奶不换肾,就只能靠这个机器来延续性命。
易颜听不太懂,只觉得那么大的针头扎进血管里,很疼很疼。
换肾手术要去市里的大医院,爸爸打听了一番大约要近二十万,刚好是他们家这些年的积蓄,可奶奶说她不换肾,她都近七十岁了,死就死了,不要在她身上费钱。
于是在某个夜里,奶奶悄悄地离开了医院,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她还会不会…回家。
书上说,生而向死。
我们不要惧怕死亡的到来。
可是有时生命又不止是只承载着自己的意义。
又一年,秋风把榕树叶吹得哗啦啦响,石板凳被披上了金色的垫子,可是,那个常在这里坐着缝衣服的老人还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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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颜偶尔也会回想起某个冬天的夜里,她突然醒来发现爸妈和严浩翔都不在家了。
她害怕不已便跑去敲奶奶的房间,用力地抱住奶奶。
“阿奶,妈妈和爸爸为什么都不在家,浩翔也不见了…我好怕。”
“不怕不怕,他们带浩翔上医院打针去了…等下就返来了,你还怕的话来我哩都睡。”
“好——我同你一起睡,但是,阿奶你会唱摇篮曲吗?”
“咩也是摇篮曲?”
“就是/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小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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