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种勾结（五）

当李信来到那片区域时，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附近，他们无一面带悲伤与愤怒，而首当其中的正是这里的负责人萧婴滕。

“发生了什么？”李信问萧婴滕，看到对方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睛却是低垂着。

听到李信的声音，萧婴滕抬起眸，李信能看到墨瞳中的无神。

“你来了，具体情况你自己看吧。“萧婴滕说话的语气焉焉的，李信从来没见过萧婴滕这样，因为萧婴滕平常都是保持笑面虎性格，不过对他、还有从长安来的晏法医有些特殊对待。

李信走过人群，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惊呆:没有尸体只有血迹，还有一些残肢七零 八落地散落在各处。残肢代表着最坏的结果就是这里的人被魔种当成晚餐，但已经不用猜测了，地上那些因为拖动而留下的血迹就代表着这里的人早就被魔种分食了。

拖曳出来的血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还剩一部分残留的器官，最恶心的还是那些不小心被踩得稀碎得完全不见原来模样的。

所有在场的人无一不都愤怒，那不是区区几个人，而是几百号人，就在短短的一晚死于非命。

有一些有过类似经历的土兵很快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不是他们所见过最惨烈的场面一一有时他们会出手帮助附近的小村落，那些村落一向都是面对马贼， 而非魔种。

相对于魔种，人人厌之的马贼下手极其狠毒。马贼杀人的手法非常残忍，就单纯地杀死普通人算不上什么，倘若遇到性情恶劣的，男的先折磨再杀，女的先奸后杀，追求的就是一个享受，反正各种违背道德与法律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曾经有过一个很鲜明的例子，就在两年前的六月初，从外边回来的军师萧婴滕带回来一个受了重伤的红头发小孩，因为对方陷入昏迷，他们只能等到他醒来再问情况。

很罕见的事，萧婴滕亲自照顾那个小孩一晚上，这让所有人以为他改性了，结果有人尝试然后就被对方的笑脸给罚去打扫卫生。

第二天小孩就醒来了，血红色的兽瞳让很多人不敢靠近他，只有带他回来的萧婴滕和长官李信并没有任何的在意。

小孩说他叫未殃，为什么会受重伤那是因为有马贼来追杀他，幸运遇见萧婴滕才得以获救。而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昨天有马贼袭击了他们的村落，他的家人断后让他来长城寻求支援。

众人纷纷看向李信，因为只有李信批准他们才能去，而且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再拖就来不及了。

不出意外，李信同意了这次的行动，就连萧婴滕也申请亲自带队，率着一百多号精兵，由未殃指引前去援助。

但他们很不幸，在前去的路上便遇上了刚屠完村子的马贼。当他们看到马贼时，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颤，明白一切都晚了，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那些无辜的生命。此刻他们滋生出从未有过的愤怒，哪怕是和魔种厮杀也没有过。在愤怒的加持下，他们杀得马贼片甲不留。除了个别几个侥幸逃脱外，剩下的无一不是被杀死就是被俘虏。

来到村落附近，还没有进村就被从村里流出来的血河所吓到。

和萧婴滕共乘一匹马的未殃直接跳了下来，顺着血河匆促地跑向村落中心。

无论何时都保持眯眼笑的萧婴滕看着未殃的背影，朝一众士兵点头，跟了上去。

道路上并没有过多的血迹，只有那条缓缓向外淌去的血河。在离村落最中心的地方，血河开始变得宽敞，再往里走便看见浸泡在河里的尸首。

当他们走到村落的最中心处时，视野开阔了，所见的血腥程度也增加了，到处都是被折磨得不像人样的尸体：有被砍掉膝盖以下部位的在爬行，被砍掉的地方所流的血顺着他爬行路径流了一路，最后死于失血过多；有被削去部分肢体或者面部器官的，脸上那痛苦的神情和充满怨恨的眼神表达了他们的仇恨、愤怒和无助；还有把人体当靶子来练习的，又或者抓一些猛兽与人搏斗然后再把猛兽杀了下酒。

但这些都不算最令人痛恨的，最令人痛恨的就是吃人，支了一口大锅在那里，还能看见剩余的汤料和肉沫。

看到那肉沫，大部分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胃跟翻江倒海一样，很恶心，也很愤恨，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马贼都诛杀干净。

被俘虏的马贼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他们感受到了来自长城之人的杀气与愤怒，同时又有些后悔，因为他们算属于中低层的小人物，没有他们那逃走的首领变态。可惜自他们成为马贼那一刻起，就要做好觉悟。

全村唯一的幸存者就是跪在两个一男一女的尸体前的末殃，而且他还没有成年…

想到这，众人看向马贼的眼神更不善了。

“都埋了吧，逝者安息。”作为这次带队的萧婴滕，睁开墨瞳，面带平静地看着，然后看向了倚在一起的马贼，“把他们绑在这自生自灭，杀了算便宜他们。”

萧婴滕的建议很快得到一众人的认可，然后便行动起来。

接着萧婴滕走到未殃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脑袋上，用很轻柔的声音问道：“你愿意和我们回长城吗？”

失去至亲的未殃抬头看着萧婴滕，明明是带有危险的兽瞳却在此刻显得如此脆弱。他还能…被其他人所接受吗？

因为红发和血红色的兽瞳，自出生以来就被村里的人视为不详，连祭司都认为“此子必是灾祸”，只有他的父母不管那些虚无的，一心一意地抚养他。

看着未殃那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的肤色，萧婴滕半跪下去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我们，是一类人。”

未殃瞪大瞳孔看着萧婴滕，却只对上萧婴滕那笑吟吟的面容。

良久，萧婴滕便见到未殃点了点头，听见他用很坚定的语气说：“我想，为我的父母报仇。”

萧婴滕只是轻笑下，看着未殃的兽瞳，缓缓吐出“没问题”三个字后，靠在他的耳边说了一段话。

未殃沉默了，而萧婴滕站起来把手搭在他头上，说：“不急，这个问题的答案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我并不缺那些时间。”

等众人忙完后，便打道回府。他们空手而来，便空手而去，从马贼手上夺回来的财宝跟着那些村民的尸体一块埋了下去。

一直跟着萧婴滕的晏池渊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经这么一对比，他顿时感觉之前所见过的场面远不及眼前现在这个。

李信感到有些头疼，两年前他下达的指令到现在还记得，也从他们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至于萧婴滕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在南边训练场正接受深造。

“先收集起来吧，和那些战死的土兵一起埋了，然后清理干净。现在要做的是把生活带入正轨，虽然我也很痛心他们的牺牲，但我们仍要向前看。每一次的魔种袭击都是一次教训、经验，为的就是让自己得到成长、锻炼。为能够更好的应对它们，我们只能让自己强大起来，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李信激励着他们，在长城，最打击人心的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战友的逝去，连内部都调节不好的势力，再强大也是虚无的。但既然敢成为长城的一员，就要有面对这些的觉悟。

李信的话很有用，众人在消沉一会后又重新打起精神来，投入到新的忙活中。

“咳！”

就在众人清理这块地方时，一道突兀的咳嗽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顺着声音，他们找到了声源所在处——是一堆被推倒在地的杂物。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立马搬开杂物，然后发现里面有个身受重伤的人背靠杂物而坐。

原先被困在黑暗中整整一晚上的士兵，一开始听着外边传来同伴浴血奋战的喊声和魔种嘹亮的吼声，到后来变成了听着同伴痛苦的哀嚎声和魔种撕扯东西的声响，令他在身受重伤时无法陷入真正的昏迷，因为当他感觉意识模糊时，那些声音突然闯了进来，将他模糊的意识惊醒。

来回的折磨让魔种的声音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阴影，同样他也不能忘记萧婴滕那明明是很温和的声线，却胜似恶魔的低吟。

当黑暗的一切被阳光划开一个口子后，他知道自己终于得救了，但同伴的哀嚎声已经化为心结在他内心深处抹上一 笔阴影，想睡去却又被突然跳出来的画 面所惊旺。直到他看见将他挖出来的同伴和一脸担忧的李信与其他人，充满血丝的双眼终究撑不住沉睡的眼皮，在注意到后方眼神意味不明的萧婴滕后，昏迷了过去。

“我先给他做个简单包扎，然后我再带过去治疗。”晏池渊主动站出来请缨，他现在能够感同身受了，也愿意为长城贡献他的一份力量。李信朝他点了点头，众人便让出一条路来。

默默望着的萧婴滕睁开了墨瞳皱了眉，但不到一秒钟就恢复了那副眯眼笑，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变化。

不过检拾散落的残体这件事，哪怕这是他们的同伴，也不免会感到一阵恶心，因为太破碎了，根本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更何况在这之前他们并没有干过捡拾同伴残体的事，毕竟之前的比现在的更完整多了。

一个插曲过后，李信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继续完成他还未写完的报告。

在写的过程中，李信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虽然言的出现让他感到梦幻，但后面被眠处理掉的人令他有些担忧，因为他不知道那个人被眠带到了哪里去，更不知道他是否会像言所说的那样被忘记一部分记忆。

李信在一个小时内赶出了报告，然后命人来将他送到长安那边。

人一进来，李信便抬头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对方正是昨夜被言逮到的人。

“等一下，我问你一件事。”李信喊住了刚准备要出去的人。

他不知道李信为什么要找他，而且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和李信并没有过多的瓜葛，但也只能回答道：“有何吩咐？长官大人。”

很不对劲，虽然整体上看起来没什么，但眼神有一些空洞。 李信察觉到他的异常，抱着试探的心态问道：“你还记得你昨天晚上在哪里吗？”

“我我在自己的住所里休息，半夜起来方便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这么回答。

李信琢磨着他的话，一开始的停顿就已经出现问题了，虽然有因为回忆事情而所做停顿的嫌疑，不过后面的方便和摔跤可以用来解释在浴室里被言抓个正着，哪怕这也是可能会发生的事，但他手臂上因为拖拽而留下的痕迹是不能消免的。

经这么一对比，李信不免感觉到一阵后怕：这已经不叫忘记记忆了，明明是更换记忆了。

最后李信只是摆摆手让他离开，待没人后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以缓解疲劳。他知道言这么做是为了他好，但总会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此时萧婴滕正前去南边训练场，见到那里的一位巡逻兵便问他：“小未殃在哪？”

“回萧大人，他正和墨大人训练着。”巡逻兵回答道。

“直接带我过去就行了。”萧婴滕看了看四周，这里干净得仿佛昨夜魔种夜袭就是个笑话，但其他区域所留下的种种痕迹无情地碾碎了这个笑话。

巡逻兵将萧婴滕带到未殃所在的地方，这时末殃正挑战他的训练老师墨祈。

未殃先动，训练用的长剑在他手中宛如鸟类般迅捷，每一下都是直往墨祈的要害。而墨祈没有还手，选择一直躲让，但每次总能避开未殃的攻击。

一次未殃抬手刺向墨祈的心脏，在被墨祈躲过去的同时立马换向去刺墨祈的腿部。

“有些心急了啊。”墨祈抬腿直接将未殃的剑踢掉，失去武器的未殃迅速将双手化作拳头，直击墨祈的腿。

而被墨祈踢掉的剑则向萧婴滕所在的方向飞去，站在萧婴滕旁边的巡逻兵看着飞来的剑，心脏直接跳到了咽喉处，非常惊慌地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萧婴滕。

没有任何慌张的萧婴滕仍保持着眯眼笑，向右歪头躲过了那把剑。

另一边墨祈瞬息把腿收回来，单手去化解未殃的攻势。

到最后未殃还是败给了墨祈，不仅有年龄还有经验上的因素。

“小未殃。”萧婴滕轻喊着未殃的名字，本来因为输掉而闷闷不乐的未殃在听到萧婴滕的声音后，一扫之前的郁闷，兴奋地扑进萧婴滕的怀里。

“大人！”面对未殃的扑进，萧婴滕也是接住了他，然后看着墨祈，明显的笑容似乎在问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那个…萧哥…”墨祈缩着脑袋，有些回避萧婴滕的眼神，声音也越说越小声，“我没注意到你在那…”

面对萧婴滕纹丝不变的眯眼笑，墨祈最终还是屈服了，双手合十弯腰：“萧哥我错了！拜托不要告诉五哥！”

“到时候你自己在信里和他解释。”“别啊萧哥！五哥他知道后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的！”

闹了一会，萧婴滕才说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好了，我这次过来是有正事要说。”

“萧哥你说。”墨祈收回自己刚才那副能在别人面前丢他颜面的神情，他也是有傲性的人，当然在个别人面前除外。

“最近有些事，我打算以后让小未殃跟着我，就不在你这住了。”萧婴滕揉了下未殃的脑袋，“不过训练还给靠你，我并不太擅长这些东西。”

“没问题萧哥。” 墨祈表示可以，而且他本身也非常乐于教未殃。

“大人需要我做什么？”末殃抬头看着萧婴滕，当初是眼前之人愿意收养他，同时他也是在眼前之人的帮助下手刃了仇敌，不过现在的他还只是长肉不长个，甚至还没到萧婴滕的肩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萧婴滕低头回答，然后看向墨祈，问道：“子茗兄有说什么时候吗？”

“五哥说过一段时间吧，他向我吐槽家里太无聊了，都打算直接搬来长城住了。”墨祈感到无奈，不过他能理解他的五哥，就是对他可能有那么一丁点不好。

“那就搬来住，反正多不多他一个人也没什么大关系。”萧婴滕知道他自己这位好友的情况，和叶岚笙一样的叛逆心。

“萧哥你这么说五哥，不怕找你断绝友谊关系吗？”墨祈开玩笑说，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敢的。还有，你这么想我把今天这件事告诉他？”萧婴滕很笃定，在提到墨子茗时就放开了未殃。

”别别别！”提起这件事，墨祈就感觉很憋屈，那是他能决定的吗？不能啊！他也没想到会那么凑巧飞向萧婴滕那边。

萧婴滕轻笑了一下，抓着末殃的手说：“小未殃我就先带走了，今天的事我就不告诉子茗兄了。”

墨祈点头并很高兴地喊了一句“谢谢萧哥！”后，发现未殃走的时候压根没回过头看他一眼，并且和萧婴滕有说有笑。

墨祈：……这算不算是教了个白眼狼？

被太阳照射着闪闪发光的海滩上，一头蓝色的巨龙正趴着喘气，它的周围站着五个高度两、三米的不同种类的高阶飞行类魔种。

站在轩正前方的是孔雀棂，他的背上趴着一只呼呼大睡的幼龙言。

两旁不远处分别站着鱼鹰眠和仙鹤袅，轩的后方站着蛇鹫羲和游隼翔（huì）。

就在刚刚，除棂之外的另外四位就和轩“友好切磋”了一下，最多一打二的轩自然打不过四个。但他只能认，因为这是他自我的——明知道言的作息时间，但因为太兴奋一时忘了，然后吵醒了睡得正熟的言和浅睡的顾奕加棂等人。

这次顾奕没有动手，但动手的是被称为五护法的棂等人，他们动起手来是要比顾奕狠很多。

当轩以为结束时，言突然醒了。

刚睡醒的言打了个哈欠后晃了晃脑袋，在半清醒状态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喊了下棂：“棂哥！”

本来假笑看着轩的棂听到言的声音后，扭脖边用喙帮言梳理龙羽边用很宠溺又温和的声音问：“怎么了小言？”

另外四位见言醒来便围了过来，轩见此打算偷偷溜走。

“哥哥！”见轩想溜的言喊住了他，然后从幼年体变成为成年体。

“小言有什么事吗？”见逃不过，轩只能硬着头皮上。

“你觉得呢哥哥？”言眯眼笑看着他，棂他们在言变为成年体时就飞到了半空。

轩看着言那和棂如出一辙的眯眼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意为好吧。

言抬爪踩在海滩上，以爪为中心向外延伸，所到之处皆覆盖上一层冰，直至不竭河处才停止。

轩先碰了碰试下触感，在发现能站得住后便看向了言。

站在冰上的言从走转跑，迅速扑向了轩。而轩在原地等待言过来，在言起跳的那一刻， 身体向右侧去然后攻击言的左侧。

用余光注意到轩的动向，言在两人之间原地拔起一根冰锥。

面对突然出现的冰锥，轩感到一惊，但言丝毫不给轩反应的机会。左前爪抓住冰锥，另外三只踩着冰面，借力绕着冰锥转了半圈到冰锥另一侧，凭着力直接将轩撞入海中。

辽阔的大海上冒出一大串气泡，接着冒出一个蓝色脑袋，轩晃头向海滩游去，他不喜欢带着湿透飞翔。

在轩游过来之前，言一爪将冰地震碎，用龙息让冰锥融化掉。

轩站在浅水区，抖抖身子将身上的水甩掉，五个观战的在结束后纷纷落下打了言的附近，很统一地看向轩， 眼神透露着如果再让言不开心你就完了的意思。

“哥哥你下次还敢吵醒我吗？”言为了保留轩的面子，并没有特意提及李信。

轩也知道言是有意的，而且被五位堪比顾奕一样的宠崽狂魔且又打不过的高阶魔种盯着的感觉并不好， 更重要的是还被李信那小子捡了便宜。

在内心有些无能狂怒的轩最后是摇了摇头，而言也是露出一个微笑， 算是原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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