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爷爷才冷静下来,看着二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次回来是要干什么?”
二叔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四个孩子死后多年不腐,定是有缘由。”
“什么缘由?”爷爷盯着二叔问。
“可能是……”
二叔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话锋一转道:“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前,我也不好妄下定论,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查此事的,你就先别问了,照我说的做就成。”
对于我们家发生的事情,爷爷一直以为是天意,天要亡我江家,爷爷无能为力,可听二叔一番话,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爷爷便激动了起来,问二叔他能帮忙做些什么?
二叔让爷爷去准备一口大瓮,三十六条盲蛇,三十六只五花大公鸡,与一麻袋泰山石块来,七天之内必须准备齐了,待十五月圆之夜,他要用。
要说大瓮这玩意好整,农村家家户户都有,装粮食防潮防虫又防鼠,洋灰做的,又大又沉,拿锤子都砸不破。五花大公鸡虽然没有现成的,乡里乡亲的凑凑,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泰山石块,大不了去泰山捡回来。可盲蛇是个啥玩意?瞎眼的蛇?
二叔告诉爷爷,所谓的盲蛇,就是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地底下,以虫卵和幼虫为食的蛇,因为一直以来没见过光,眼睛适应了黑暗,视觉已经退化,是看不见的,故称盲蛇。
听完二叔的解释,可把爷爷给难住了,那玩意生在地下,上哪儿找去?总不能去地里挖吧?再者距离开春还有小半个月,蛇都在地下眠着呢,总不能挖出一条就给它弄醒,看它盲不盲吧!况且三十六条可不是个小数目。
二叔说还就得挖,没别的办法。不过,二叔给爷爷提供了一点线索,说盲蛇有自己的生活习性,吃喝拉撒不在一个窝里,有专门吃住的地方,也有专门排泄的地方,排泄地的排泄物多了的时候,就会形成一种菌种,时日长了,菌种破土而出,地面上就会生出“蛇头菇”来,顺着那蛇头菇往下挖,就能找到盲蛇了。
蛇头菇爷爷认得,我们村山上就有,是一种丑陋的菌类,菌柄呈圆柱形,高矮粗细跟一根筷子差不多,多扭曲着,菌盖则呈鲜红色,顶端长有恶臭气味的粘稠状孢子,隔远了看,类似一条红头白身子的毒蛇。据说蛇头菇有剧毒,人食之即亡,不过却又是解蛇毒的良药,被毒蛇咬了,挑开蛇头菇顶端的孢子,会有乳白色的汁液流出,将汁液涂抹在伤处,毒即刻就解了。
只不过蛇头菇这玩意儿属于稀罕物,多生在深山内,或悬崖峭壁处,就是菌类生长最旺盛的时候都不好找,更何况这个连草都没生芽的季节。
后来,还是二叔出的主意,说找人挖,挖出一条给三百。
在九十年代初,偏僻的小山村里,三百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爷爷反正是拿不出来,好在二叔好像不差钱,这事儿就包在了他的身上。
就这样,当天夜里,爷爷跟二叔腾出了一个大瓮,将四具童尸放进了瓮中。隔天一早,爷爷便满村的找人上山去挖盲蛇。
在三百块高价的诱惑下,全村除了老弱病残,几乎全都出动了,那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有的扛着镢头,有的拿着铁锹,把我们村的山几乎给翻了个遍。
人多力量大,这般不出三天,竟然将三十六条盲蛇给凑齐了。爷爷也准备好了三十六只五花大公鸡,还托人去镇上一家石料厂,背了一麻袋专门用来雕刻镇宅石的的泰山石回来,二叔要的东西全了。不过也因此,我二叔回来之事也传开了。
我们家在村子里,本就是最具话题性的人家,这么一闹腾,引起了大家强烈的好奇心,纷纷问爷爷二叔找那些东西做什么?
爷爷也不知道二叔要干什么,但是潜意识里,他认为这件事情要保密,毕竟我那几个哥哥死后十多年不腐这事太诡异了,让村子里的人知道之后,还不知又怎么议论,于是他想胡乱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却不想,还没等爷爷说话,二叔却先开了口,他说:“破邪。”
“破邪”二字一出,引起了一片轰动,以至于七天后的那天夜里,二叔“破邪”的时候,我们家不大的院子里,人挤得满满当当,这还有一大部分人没挤进来,就搬了梯子、凳子,爬到了墙头上,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一个个跟吃了兴奋剂似得。
不过,气氛很快就在二叔跟爷爷将那口大瓮抬出来,人们看到了那大瓮中装的东西时,安静了下来。
那一刻,院内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往后倒退了两步,腾出院子中间的一块空地来,大瓮就放在空地上,院子里没开灯,惨白的月色下,那口大瓮透发着诡异的气机,院子里静的针落可闻,空气在那一刹那也凝固了,安静的可怕,温度似乎也比平时低了几度。大家皆一瞬不瞬的盯着大瓮与站在瓮旁的二叔,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接下来,二叔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多年之后再想起,都依旧毛骨悚然的事情!
二叔先是将我那四个哥哥的尸体自大瓮中取出,依次摆放在地上,然后到屋里拿了砧板跟一把菜刀出来,就那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拾起尸体枯败的手放在砧板上,将四具尸体各自剁下了一截小拇指,丢在了大瓮中。
随后,二叔也不知打哪儿找来一根又粗又大,纯石质,形状类似捣蒜的槌子一样的石棒槌,他将三十六条盲蛇,与三十六只五花大公鸡,一股脑的丢进了大瓮里,用那沉甸甸的棒槌可劲的捣了起来。
狗急还跳墙呢,鸡是活的,蛇也是活的,哪会老老实实的让二叔捣,都拼了命的往外跑,整个一副鸡飞狗跳的景象。
二叔叫人帮忙摁着点,别让鸡飞了,满院子的人听了二叔的话,又都往后倒退了两步,无一人敢上前,最后还是爷爷抄起了一把笤帚,将扑棱着往外飞的鸡给摁住了。
盲蛇与鸡出不去,却没有放弃垂死前的挣扎,动静闹的那叫一个大,鸡扯着嗓子死命的叫,凄厉的叫声在寂静的午夜显得分外悲惨,与盲蛇发出的,特有的“嘶嘶”声混杂在一起,如一把无形的刀狠狠的撕裂夜空,刺进人的耳膜,切到身上,直透心底,那声音,让人汗毛直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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