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被震惊得失去了语言功能的陈洛书终于缓了过来,再往山下看去,哪里还有樵夫的影子,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
他踉跄着爬起来,迷茫地望向四周。
这就是仙境吗?
这就是仙人的居所吗?
多日寻找未果,原是仙人设下的障眼法。也对,寻常人家还要设下门锁,更何况是仙人清修的地方。
迎着风,吹乱了为取悦仙人而弄乱的发丝,他静静地站在那,迎着风,贪婪地观察着周围,像是要在顷刻间将这超凡脱俗的景色印在脑海里。
这些日子来,自己遭受到白眼,嘲笑,冷遇,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不自觉露出微笑,笑得恣意,但很快他就收敛了笑容,此处是仙人居所,切忌失了礼数,若是仙人怪罪......
不,不会的,仙人仁慈,不会怪罪的。
“少爷,你看。”
李富贵的提醒将陈洛书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仙子。
那仙子一张小巧的鹅蛋脸,点缀着圆眼,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但偏偏,她的脸上绘着精致的妆容,额头还画着精巧的花钿,鲜红的口脂,再配上优昙瑞刻丝牡丹纹云锦襦裙,外穿一件紫蒲对襟,冲淡了她身上的幼龄感,更添一抹别样的风情。
仙子盈盈走到主仆二人满前,微微欠身,轻启朱唇道:“小女霜降,见过公子。”
陈洛书连忙回礼:“仙子!小生冒昧了。”
霜降拿出一瓶药,递给陈洛书,笑道:“公子一路辛苦,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公子拿了这药就下山去吧!”
原本准备接过药的手一顿,震惊爬满了陈洛书的脸,他不解得问道:“仙子,仙子这是何意?”
“公子的心...”霜降顿了一下,“不诚,对小女有所隐瞒,那小女自然无法放公子进山。”
伴随着霜降笑语吟吟,山上的鸟儿向着此处汇集,不一会儿,就达到了遮天蔽日的效果,而陈洛书和李富贵就站在阴影中。
他看着越聚越密的鸟群,还有站在阳光下的霜降,清楚地意识到若是不坦白,他今日进不了和山,也完不成他背负的任务,如果是这样,他宁愿去死。
“不诚,不诚...”陈洛书喃喃着,大脑飞速运转,突然灵光一现,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朝着山门跪拜稽首,大声喊道:
“晚辈!通州陈氏二十五代子孙陈洛书!求见叔高祖父!”
山门内没有反应,霜降也站在一旁笑而不语。无法,他只能再喊一遍,说明来意。
“晚辈!通州陈氏二十五代子!,现通州陈氏家主陈文坤之孙陈洛书!求见叔高祖父!”
“曾祖父百岁大寿在即!思念叔高祖父!特命晚辈迎叔高祖父归家!”
“求叔高祖父赏脸!”
“求!叔高祖父!赏脸!”
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加上刚才的大起大落,他的身体已经无法继续支撑他跪在这里了。
哪怕旁人看不出来,从小服侍他的李富贵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李富贵膝行向前,托住了摇摇欲坠的陈洛书。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身子如此轻盈,就像是童年时那只他偷偷养的喜鹊,在被大哥摔死的时候,那一片飘起的羽毛,那样的轻盈,又那么的绝望。
好不甘啊!
他找到仙人了。
明明,离成功就差一步了。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待见我呢?
“陈洛书!就凭你,也配姓陈!”
“陈洛书!就你,哪怕你那你把头都磕破了,老祖宗你也请不回来!”
“你还是滚回你的破院子吧!”
嘲笑,蔑视,一张张讽刺的脸缠绕着他。
荒茫的原野上,陈洛书落荒而逃,他拼命地跑着,像老鼠一样逃窜,可是,他们不愿意放过他。
他漫无目的地跑着,小腿像是注了铅水,愈发沉重起来。
一缕光进入了他的视野,顺着光走去,一个女人逆着光走来,披着光,像是圣洁无瑕的圣女,但是现在她是陈洛书的希望。
“洛书...”
她的声音,像是细雨坠入清潭,像是露珠划过荷叶,像是柔荑抚过珠玉,仿若无声,却又在陈洛书心上掀起波澜。
那是阿清啊!
那是他的妻!
他活下去的动力啊!
为了阿清,他一定要活下去!
为了阿清,他一定要将老祖宗请回去!
已经疲软的腿突然又有了力量,他拼了命的往前跑,他努力地去触碰女人的手。
他终于站到了女人的面前,他终于可以牵起他的手,可是,女人化为了虚影,随风而去,而他,也跌入了万丈深渊。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下一秒!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将手放在胸口,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彰显着自身的生命力。
原来我还没有死。
他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弦,放松了下来。
环视四周,这是一个古朴的房间。
屋内陈设不多,只有基础的家具。屋内只有一副字画作为装饰,是寒竹图。像是在呼应这幅字画,竹影照进了屋内,随风而动,别有一番意趣。
陈洛书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勉强安慰了一下冒烟的嗓子。接着,他将手上的杯子拿在手上细细观察,是上好的青瓷,拿在手上温润冰凉。
门开了,是李富贵带着吃食和汤药回来了。
看见陈洛书坐在那,李富贵先是一阵惊喜,下一刻又担心起来。
“少爷,你怎么起来了?你的病还没好,快回去休息。”
陈洛书摇了摇头,拒绝了李富贵要将他扶到床上休息的意图。
“我没事了。就是渴了,想喝点水。”
李富贵点了点头,随即端起一碗香菇鸡肉粥递予陈洛书,“少爷,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吃完了,再喝药!”
“好。”
这粥被炖的烂烂的,米粒都开花了,白花花的粥面上点缀着葱花,隐隐能看见香菇,却不见鸡肉。舀了一口,送入口中,粥的松软,香菇的香甜,鸡丝的鲜味,在口中交织,馋的陈洛书喝下了一口接着一口,不一会儿,一碗粥便都入了陈洛书肚中。
看到碗见了底,李富贵看了很开心,仙人说了,只要他家少爷吃得下饭就没事了。
待服了药,陈洛书这才问起他昏迷后的事。
那时,他体力不支陷入昏迷,李富贵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连声音都沾上了哭腔。
“你们不是仙人吗!怎么还欺负凡夫俗子!你们就是这样修行的吗?”
“老祖宗!我们家少爷虽然不是您的后代,但他也是陈家子孙!您忍心让陈家子孙就这么死在你的门前吗?”
“要是...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李富贵也不活了!”
“你们,你们就等着给我们主仆俩收尸吧!”
李富贵抹了抹眼泪,就要将陈洛书带下山,身后却传来一个男人的挽留。
“且慢。”
“今日是我不对,让他受苦了。你背着他和我们一块进去吧。”
李富贵细细的看着那个男子,只觉得他极其面善,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是...”
“我,我是陈鹤源,道号之稷,是...”男人顿了一下,勾唇一笑,接着说:“他的叔高祖父,你口中的老祖宗。”
“老祖宗...”
待进了山门,霜降将他们安排在影竹轩歇息,崔之缘被拉来给陈洛书看诊,好在没什么大碍,只是劳累过度加上情绪大起大落引发的昏迷和发烧,服了药,退了烧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好在,真的如崔之缘所说,陈洛书很快就退烧了,李富贵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
听了李富贵的话,陈洛书一边忍不住责备他冒犯仙人的冲动之举,一方面又感动于他的忠仆之心。
主仆二人要唠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就去休息了,想着明日正式拜见老祖宗。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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