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微曦薄,许是近几日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萧凛于浅眠中醒来时,不过申时三刻。
寝殿的窗被推开,透出鸦青的天色,没有星星,只有天边隐隐的月,月光照进来——
只见坐在窗边的美人穿着素薄的衫裙,臂弯搭了一件蓝白的披风,纤纤十指紧紧拽着,仿佛在汲取什么温暖——那正是他的。
她痴痴望向窗外。
他顺着目光看去,只有一弯浅浅的月。
半晌,她被寒风惊到,弯腰咳嗽起来,萧凛起身,柔软地握住她的肩,“怎么不多睡会?”
一面说,一面拿过披风为她披上。
只是俯身间,无意暼到她怔忡又带点惊慌的神色,忍不住抚上她的面庞,“冰裳?”
她下意识避了开去,像那些日夜一样。
萧凛动作一顿。
她垂眸,静了片刻,轻轻道:“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心中一沉,仍是淡淡的笑,“说什么,说昨晚不该贪喝那碗冰甜汤了?”
她摇摇头,“要杀我的人,是清宇。”
她苦笑一声,“我已经偷偷去见过他了。”
一时殿内陷入了沉默。
萧凛的心几乎停跳了一瞬。
他张口欲言,一向不善谎言的君王此刻脑海中浮现出千万种说辞,可只觉喉中干涩难忍,半个词也无法吐露。
又要……又要回到他们生疏至极的时刻了吗?
她,还是会怨他吗?怨他怨到不肯同他说一句话。
他们维持着那个姿势,他从背后笼住她,她如雏鸟依偎在他怀中。
他们可以听到对方的吐息,心中却寂静如山野。
最终是她开了口,语调涩然:“我以为你已经对我失望了,可你这几日……你,你不怨我吗?”
她不觉得自己错,可也不觉得他不会怨。
“怨?”
他怔了怔。
为什么会怨呢?他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将那封遗书留给了她。
字字句句,何曾有怨?
他只是希望她好好活下去,得偿所愿,可是她还是执着地不肯同他多言一句。
原来,她以为自己一直在埋怨她的背叛。
那一刻,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万种心绪浮上心头,只觉入骨酸楚,这位君王,便在顷刻间红了眼眶。
萧凛再一次拥住她,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紧,仿佛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又恐她疼,只能百般克制地圈住。
“冰裳,我对你从未有过什么怨恨。我从不觉得更爱自己是一种错,我只恨自己作为王储,久食百姓供奉,却空负皇子之名,无力守住故土。大厦将倾之下,一个人没有任何选择的人,是无法去选择忠贞或是生命的。”
“其实对我而言,我虽真心爱你,此生亦只倾心你一人,但家国却在我的私情之上,那么对于你而言,更爱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她背对着他,没有抬头,也看不清太多的情绪,萧凛只觉她身躯微微地战栗。
一滴,两滴。
冰凉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亦是此刻,萧凛紧紧贴着她,从她刚刚的角度看出去——
原来不是月。
而是窗沿刚刚吐蕊的山茶花。
纯白的花瓣中,有缕缕的红丝,如同神明华服上沾染的红尘,是神明的私心,亦是神明永世不休的爱意。
在月光下,绽放,盛开。
在今日,在此时。
他们终于,再不能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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