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外的台阶一共是四百六十三层,路衡跟在路婕妤身后,还是那副傻里傻气的模样。
两旁每隔十多步就有一个身穿铠甲的御林军士,笔挺着身子,整个人像极了他手里那杆长枪。
锐而硬,代表着皇家威严。
路衡细小的动作都收了起来,这里不比别处,所以他要格外小心,几十双眼睛底下,他绝不会犯错。
谁又会怀疑到一个傻子身上呢?
随着脚步向上,身旁的太监也增加,好像是为了保护某些人,其实确是只保护一个人。
路衡也不知这些太监是哪里冒出来的,心里却还是默默盘算着,要如何对他们加以利用。
在他眼里,别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这一点,他本就驾轻就熟。
皇宫不比别处,所以禁卫森严,犹如铜墙铁壁。
江湖上也不知有多少人曾闯入其中,为的就是要摘掉圣上的人头,他们迫切需要改天换地。
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刺杀。
杀人本就是他们这些人最擅长的事,可是他们忘记了自己一旦进来,活着的机会并不大。
皇宫里的高手虽没有民间多,但贵在精,每个人都有独自的职责,丝毫马虎不得。
路衡从没有见过皇帝,他可不想被陛下当成刺客,何况还是这个时候。
外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路衡其实是见过皇帝的,很小的时候,曾经被皇帝抱在怀里。
虽然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还有一次就是两天前的那个深夜。
加上这一次,他见过皇帝的次数总共只有三次。
他相信这次数,自己以后还会增加的。
进入翰林院,本来是无上的殊荣,路衡却只把它当成脚下台阶,直上青云。
尽管他还要走更长的路,但是那都是值得的。
选择什么样的路,就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路婕妤今天的装束显得特别庄重,她头上插着的珠饰一件不多,一件不少。
完全符合她的身份,并没有越矩。
这一点她保持原有的得体,也包括她的妆容。
程宫泰远远瞧着他们,心里却充满不屑,他这位翰林阁老,今日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都说路家这个傻蛋侄儿是被当做死马,今儿早朝看来会挺热闹。”
他哪里会知道,这个“傻蛋”后来竟也是权倾一世的国家支柱?
他在嘲笑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嘲笑他,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边,却忘记他们自己也是当朝重臣。
入仕为官,为主分忧,解民倒悬,本就职责所在。
朝中虽然勾心斗角日益激烈,但总归此涨彼消,皇帝陛下虽然苦恼,却还没有被扰得难以成眠。
天色渐白,黎明的曙光撒在这座金阙上,焕发出鎏金般的光华。
皇帝的臣子一个个走了进去,长乐宫一时间热腾不少。
时值七月流火,天气依旧炎热,身穿朝服的他们恨不得将鞋子脱掉衣领敞开些。
路衡那副傻相落在他们眼里,更增添些许不悦,难道今日这翰林举仕就是为了这傻小子不成?
路衡的眼睛从这群人身上一一扫过,忽低声在路婕妤耳边问,“姑婆婆,衡儿怕!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是要开处罚大会?”
他这七尺之躯,竟问出这样糊涂的孩子话,让路婕妤面上一白,“衡儿胡闹。这里是金銮殿,是我朝商量国家大事的地方。没有谁被处罚,所以不是那样的会。”
皇帝远远瞟了一眼路衡,心里却狐疑,“怎么会是他?”
柳巩堂与林立甫今日少了平日的嘴仗,也瞧向路衡这头。
只一眼,他们就看出这个路家的傻子,一点都不像傻子。
他们毕竟是老臣,在朝中威望极高,几十年里阅人无数,怎么会瞧不出来呢?
路衡的眼角在跳,他也不知是故意露出破绽还是装作没看见,依旧双手摸着他那比常人大半个的脑袋发呆。
翰林院阁老程宫泰似乎只将心思放在自己的小九九上,对他们这对冤家毫不在意。
皇帝陛下首先开口道,“有事清奏,无事退朝。”
这八个字他每一天都要象征性的说上一次。
下边大臣们当然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所以纷纷附和,起初说的都是些小事。
等两位丞相站出来,他们才安分点,仔细听着他们的奏报,像极了好好听课的学生。
看着这帮演技拙劣的臣子,皇帝陛下的火气只有往肚子里咽,他清楚发火没有用。
幸好今日不同,他决定挫一下这帮慵懒之辈的锐气。
“路婕妤,你如何说?”
路婕妤忙向前跪倒,“启奏陛下,贱妾身处后宫,闻得先帝曾立规矩,后宫不得参政,所以还是由我这不成器的孙侄儿来说吧。”
路衡被拉入这漩涡里来,只见他松开手指,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国之不国,臣之不臣,何为?”
皇帝陛下在心里窃喜,“此子必有后话。”
“寒窗十年,犹如宝剑磨砺。汝等贵居高位,食君之禄,理当为国分忧。今日亲见,吾以为耻,愿陛下重整朝纲,行雷霆之势,方可不负先帝所托。”
“三元老,事事身处事外,何故?本欲互相牵制,却不想成他人手中之刀斧。”
路衡甩掉傻蛋的样貌,一字字如针扎,众臣听得哑口无言。
数十双眼睛盯着路衡,可他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好在皇帝陛下截住,“路卿,好了!进翰林院之事,想来也没有谁会反对,是吧?”
“陛下,老臣有话说。”
路衡似乎早就猜到这位阁老会在此刻截胡,“程阁老若觉有失妥帖,不如当堂一试。”
程宫泰哪里会上当,心里不停咒骂,“路家的列位荼毒生灵,如今更要倾覆整个李氏王朝不成?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啊!”
他这些话虽不会被任何人听到,可是路衡的不依不饶还是让他左右为难,“难道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与你这竖子争辩?”
“朝中除了丞相,数你威望最甚,你若说不出,那就不算数,你置陛下于何地?”
这话就严重了,分明有栽赃程宫泰霍乱朝纲之嫌疑。
程宫泰不敢接话,又怕堕了威风,只好重重“哼”一声作罢。
路婕妤一旁听着,也在猜疑她这个孙侄儿,今日的言行似乎迥然不同。
难道,这个路衡是假的不成?
她起初还怀疑是那个传闻死而复生的路少云在此地,却还是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
路衡不是傻,那是大智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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