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上篇

侯门月色少于灯，山野清辉尤可人。

夜晚。

有一道人立于山峦之上，月光笼罩，身旁倚着一头白鹿，望向小镇。

几天前自己拜访的那位老人事后找到了自己，毫不忌讳的袒露自己来自“青冥天下”那座神山，对自己问了些家常小事，最后离去时却郑重地说道：“之前那位孩子的心性如何？值不值得你清风道人前去收为徒弟？”

当时自己运用推衍之术观看少年心境，却看到一片漆黑，只见黑暗中有一口水井，里面有一头沉睡的蛟龙。

自己只好对着老人摇摇头。

后者也只是叹息道：“当年我私自来到这座浩然天下，却被此处圣人盯上，挨上了一通雷法，差点身死道消，要不是这孩子父母心善，过路救下奄奄一息的我。唉……何曾想此二人却替自己挡下冥冥之中的因果，真是罪过啊！”

当时自己也无多说，只是答应替老人照拂一二，因为自己是真的没有这缘分收下这位弟子，既是没资格又是不能够。

凌送青漫无经心的走在一条羊肠小道，却不曾想自己已经悄然落入一场问心局中。

天空突然下起大雨。

一位僧人站在屋檐下默默吟诵佛经，少年撑着伞问：“前辈不如与我同行，我捎上你一程？”

僧人摇摇头，继续低头念经。

少年又开口道：“为何站在此处？”

僧人缓缓开口道：“修养身心来哉。”

“为何在此处？不应当在那佛门清净之中吗？”少年追问道。

“身处泥泞，何处清净？我心斑驳，借此消磨。”

僧人盘腿坐下，不再言语。

凌送青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不曾动半分，心中正想着许多往事。

例如，雨夜时分，一道闪电夺走至亲之人的性命。

有被那李家长孙围在胡同里殴打几近昏迷，却不肯求饶的清瘦少年。

还有那经常请自己吃艾草糕的柳奶奶。

最后还有一个名叫江长岽的高大少年。

这些都是少年记忆中最深刻的地方，父母亡命、李家长孙赴京赶考高中，被誉为“道德贤人”、柳奶奶被官府衙门失手打死等。

没有人知道，父母最后抚摸自己脸庞的笑容上流出了眼泪，李家长孙只是看自己眼睛清澈便心生嫉妒，柳奶奶一生无子女，却把他们这些孤苦伶仃的孩子视为至亲，最后她也只是想多挣些钱给那些孩子买点衣裳，天冷冻人啊！只可惜衙门那些人狼心狗肺，习惯了强取豪夺，一刀便捅死了柳奶奶。

更可恨的是那些平日最得柳奶奶喜爱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怕死，仓惶逃窜而去。

没有人会去惦记这么个凄苦的老人，最终只有自己一人，挖破了手，流尽了泪，才把老人安置好，最后黯然离去。

世道如此，天人难违。

凌送青对这个世界，觉得有点陌生，又讨厌不起来，毕竟好的人还是有的，比如那白衣女子，想着想着不禁又红了脸，回过神才发现僧人已经不在，雨也停了。

神人呼雨，信手拈来。

只不过让这位清风道人值得欣慰的是，这少年总该没辜负自己这番神通，不然自己这份道行可要白白流失了，此次观悟少年心境，裨益诸多。

总该是有那么些人，让少年昏暗的内心有一丝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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