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承在房门前顿了一下,含酸对着房门望了一眼,忧中若有所思,遂吩咐门前的仙侍保护好夫人,便向外走去。
那“炽魔”仍在肆虐,它已将这层仙罩外的整个凌华殿笼得严严实实。眼看弟子们将招架不住,乘风依旧鼎力支撑,禹承前去问候。
“教主。教主。”他穿过每一列,乘风的弟子们都撇过头对他照应。走到了最前列,他仰头注视着阵外,神色凝重。乘风用余光注意到他,低声问候了句:“哥,嫂子怎么样?”
“她没什么事,只是她担心,这情况会影响到孩子。”
乘风挺起胸膛,放足了信心喊道:“大哥放心,我定不会让这魔神骚扰嫂子和少主。”
禹承点头微笑示意着:“咱这凌云教,在我经手之前才叫真正的‘名门’哪。自父亲仙逝后,凌云教由我统领,那几个分支小族对我皆是一头倒地不看好,从而渐渐跌落名门之坛,说来也是我的不是。”他有一丝自惭形秽,低下了头,又对着乘风的一番正气夸赞:“还是弟弟你作为御殿将军有本事,教得一手好兵,也算保我凌云教的神誉了。”
乘风对他这样的言论暗自发笑:“大哥言重了。父亲是令你我兄弟二人一同统领凌云,本事二字愧不敢当,我只坚信本职,本职做好了,本事自然也就有了。”
禹承对弟弟感到佩服,又低了下头,思量着这些话,说道:“我想,以后让你带着禹燃可好?”
乘风:“禹燃?你指的是...?”
禹承:“你侄子的名字。”
乘风思索片刻,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哥,别对自己失去信心,你对自己的本职都抱有怀疑,又如何能做好它。”
乘风手持着暗红色长剑,面向炽魔,意向禹承,又意味深长道:“禹燃这名字,倒颇有风味,大哥,我想你也清楚,世上无难事,只怕无心人吧。”
面对弟弟一番深沉的指点,禹承并未抬头,静静想了一会儿。
兄弟俩一同抗横着魔云的侵入,一晃两个时辰过去了。
天色竟没有半分好转,反而愈加恶劣?
“将军,两边的四队弟子都快撑不下去了。”前排的一名弟子传来讯息。
“知道了。”乘风抬起左手臂挥动,高声喝道:“迅速变位!换中部四队守外部!”
“尊!”八列弟子齐刷刷地变换站位。
“究竟是哪来这样强的力量,照这压迫下去,怕是大半座山都能摧毁!”乘风的话释向剑锋。
禹承此时感觉到,这是来自赤水山炽烈的魔煞气......
“教主!教主!”一位仙侍急匆匆地嚷嚷着跑来来。
禹承:“何事?可是夫人的事?”
仙侍气喘吁吁地:“是,是...夫人她,夫人她生了!”
禹承忽然一阵惊喜临头,乘风也是。
乘风:“大哥,快,去看看吧,我来顶着。”
禹承激动得颤抖,半字都吐不出口,正要迈开脚步跟着仙侍去,突然,见头顶大片的红云聚集在一处,发出剧烈魔光,轰隆作响,本欲会冲破阵法,却是往内殿涌去。
面对“魔神”这操作,全场众仙皆惊呆了。
禹承神情一恐:“糟了,夫人!”他焦急地往内殿急冲。
跑到产房门口,见一片魔光在房中肆意,那一排仙侍被撞倒在地,称抵御不过这魔云疯狂地撞击,有几位仙侍已冲入房门近身保护夫人。禹承急得也冲了进去,满屋炽热的魔煞气引得帘翻烛灭,不分去向。他持着剑,以迅捷之姿斩断魔云,数十段击斩将其彻底斩乱并驱散。
跑到床那边,那几位仙侍立成一排,为夫人驱尽房内的魔云。床沿一男婴浑身魔红之光,哭声怨天。而藤大夫与夫人两名女子蜷曲在床角,藤大夫护住夫人,夫人躲入被中,吓得浑身颤颤。
“夫人!”
“夫人,你躲好,魔神不会伤害你的。”
“魔...魔神?”夫人颤抖得直哆嗦,“禹承,孩子怎么会是......”
“这...我也不信的!......”
“非也。不是魔神。”门外传来一阵飘渺,是梵卜长老,他是凌云隐居太梵山深林的六位长老中最年迈最有见识的一位。
禹承行了个礼:“长老,您怎么过来了?”
长老挥了挥拂尘,回言:“教主,吾尊倚居深山,方才觉察有关‘天星’之气息在凌华殿,特前来一探。”
禹承看向满身魔光的男婴:“天星...?莫非......”
长老肯定了一声:“你的少主,为一种火属性天星附体。”
“天星的由来,整个天界众仙皆匪夷所思,从天而降二十四颗,被天界收回,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炼制这样的物质本是为彻底平定天下万象,但在不久前尽数陨落。”长老言语禅奥,“吾作为早一代观星者,得知天星若合,则使得万象生机,若分,则恐引万象混乱。”
禹承想了想:“所以天帝便下诏旨,许各教门寻回天星?那我儿为何会被天星附体?”
长老:“教主应当知晓,天星本只有附身仙物之能。此情形惟一种可能。教主想想,这阵子可曾出现过什么仙物,碰巧让你夫人服用?”
这般提点,禹承幡然顿悟,恐厄与自责涌上眉梢。“是...是有过这么一物......”他磕磕绊绊地,将情形一并告于长老。
长老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株灵莲,想必便是被天星所附,而灵莲,已然成为了少主的真身。”
“所以,如此局面皆因我之过......对吗......”他话音颤抖着,缩紧眉目,四肢软堕。在闭上眼的那一瞬,世界转为黑洞洞的一片,他似乎从这千丈高山跌入万丈深渊......
夫人下意识惊了一下,不小心从床上滑落,被藤产婆接住。
夫人恳求道:“长老,求您不要杀我的孩子......不要杀他。”
“夫人!”这一瞬,他从堕落的深渊中缓缓站起,冷静恭敬:“长老,这一切为本教主过错,不应涉及到我儿,还请您尚留情面。”
长老似体面到年轻夫妇护子行为。“教主与夫人先莫多想,吾尊并未有杀害少主之意。”
“那,长老的意思是?”
长老意味深长地,也对他进行了一番教导:“天星若分,虽可能影响整个仙界,倒也可为我们所用。教主,年轻人不得意气用事,若你想护少主周全,眼下来得及,需封其真身,隐其身世,养其行为,才不致天星发作,才有机会成此大任。
这也只是吾尊之建议,决定权在你,教主。敢问对这大任之想法,清城可有任何讯息?”
“并无讯息。”说起来,清城对该事况仿若置之不理,也不知其由。
今日本该是大喜之日,却先后几次低下头,做出难以抗拒的抉择。先前他想让阿旭带着自己的儿子,给的解释是,“因为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叔父。”阿旭立即回答他:“你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父亲”......言语多么深沉。
这些嘱咐似乎也让他有了答案。是时候该尽本职,做出决定了。
乘风与飞隼院众弟子皆已候在院外,见屋里的魔光渐渐逝去。
禹承抱起婴孩,跨出院房,见众仙齐聚,神情个个显得诧异。他宣告道:“这便是我凌云教刚刚诞生的少主,炽燃。”
“炽燃?”“不是听将军说叫‘禹燃’的吗?”“什么情况?”“不明白。”“将军又哄咱们啦。”
——全场议论声不断。
乘风:.......这帮小崽子啊!!
禹承:“自今日起,我儿身世已去,不再是凌云教少主,即改名炽燃。”
全场惊议更大了。
“都闭嘴!”乘风一声惊吼。
禹承继续发言:“所以在此,本教主立一项新旨,不得泄露少主真实身世,凡泄露者,认罪诛之!”
额......都傻了。
乘风不耐烦了:“还不快领旨!不想活了?”
众弟子:“尊!”
乘风走向前去,低声私问禹承:“大哥,少主日后之事,你作何打算?”
禹承望了眼小炽燃,垂下眸,忍痛难耐道:“怕是不能让你带着他了,放心,我已另有打算。”
乘风对他信任地点了点头。
......
爹爹润了润嗓子:“咳咳,故事,结束。”
我总算了解到实情,想必那家伙也听清楚了吧。
阿娘貌似看清了我此刻的心中所想,给我倒了杯水,擦了擦脸,放松下来。
小叔:“侄儿啊,你莫怪你爹啊,不过是当时的情形不论是对谁来说,这是唯一能解决问题的法子了。”
“哈哈,”我对小叔笑了笑,“我哪是怪爹爹,倒是小叔你,侄儿算是明白,怪不得你不愿亲口告知我实情。”
小叔习惯性地双手环拥。“咳咳,别这样,叔错了可以叭。”
爹爹也笑了:“你叔这个人吧,打小就爱面子,那时候当着他弟子的面也属实是在给自己挽尊,呵呵,这小子。”
小叔:“哎哎哎,那事儿的始末咱俩都有份儿,初始是你惹起的,但结局可是我摆平的!”
爹爹与小叔互相用肘部顶了顶对方。
阿娘:“燃燃,阿娘听完你爹讲的这个故事,也是到现在都难以想象,你我母子今日得以团聚。”
我抚了抚阿娘的发丝,轻轻一笑安慰她:“没事的阿娘,孩儿理解。阿娘乃女子之身,不见得能以平稳之心度过每个场面。”
爹爹:“噢?”
小叔:“没关系,你爹也不见得能那样。”
爹爹又横了小叔一眼。“你能不能管住嘴?”
阿娘听到我说这些话,看起来十分欣喜。“好儿子,在渪州学习不过六年,竟变得这样懂事会讲话了,阿娘很高兴。”
我嘟了嘟嘴:“阿娘~我又不是幼儿了。”
爹爹:“说起来啊,这顾玄少主给我的印象是真的不错,我当初认为天星再继续存留在燃燃身上必然百害无一利,便将燃燃留在他的身边学习,他竟能将我这个连四长老都觉得麻烦的儿子,才六年便调教得这样,还飞升成了上仙,嗯,不愧是渪州的教学水准。”
听到这里我不俊发笑:“呃,爹爹,您这说词哪对啊,我那酒鬼师父与顾少哪来的可比性。再说也并非他一人的功劳,我的朋友们都给了我一定的帮助的。”
小叔跟捕捉到啥八卦似的又开始玩笑:“哟,还‘顾少’呢,那他称呼你啥?”
我:“没啥,正常称呼,只是我喜欢这样称呼他。”
爹爹:“看得出来啊,你与他关系甚是要好。你回凌云那日,我收到你于赤水渡劫飞升的捷报,便亲自去那里接你。却见你昏睡过去,满身血痕斑驳,还被他抱着,从山上下来。”
“抱着我下山?”我感到诧异,都捱了九层地火啊。“他何以不用法术,将我变小藏在衣袖里?”
这么件大事我居然没问......
爹爹:“唔,我也这样问过他,但他是这样解释——”爹爹模仿起顾少,“不碍事,禹教主,令郎腹部灼伤严重,难免止不住地疼痛,我以绢布裹着止住血流,袖中怕他不适不宜安放。况且,令郎很轻的,并不会很麻烦的。”
这口吻,这断句,学的真像。
阿娘听了也不禁夸赞:“好生温雅的说辞,不愧是渪州仙门的少主。”
小叔接着给出肯定:“不错不错,这也太会讲话了。话说这位少主多大了,一千以上了吧?”
我点点头:“嗯,比侄儿大不少。不过我更关心的是接下来怎么样了?”
爹爹:“接着我见他也受了些伤,便让他在凌华殿让大夫也看看。才得知,他替你挡了那地火之劫,地火的烈气入体,有损他的元气,或许才不宜使用法术吧。”
烈...烈气入体?我心下一跳,想起在渪州时听说过,顾少灵属阴寒,幼年因烈气入体染上热疾,后在五百零九岁时渡劫飞升后,才压制住这病。那如今这般举动,会不会令他......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救你于绝境,我自不甚感激。我本想让他多留一会儿,等烈气驱出体内,但他...很有礼貌地先告辞了。”
阿娘:“那日后再拜访渪州,定要备上厚礼,还以恩情。”
爹爹:“那是自然。”
爹爹讲了不少,但也证实了方畅所说的。我未能真正靠得自己完成飞升,反而在这场“命劫”上亏欠了旁人。
晚间,我用完药便歇息了。窗外的景致是头一回见,夜空星辰离我似乎更近一步,许是凌华殿地势高吧,远远望去,星星较原来所见的更为触手可及。却也更迷离。在星云的折射下,星火不见,惟留下些难以摸清楚的,前往何方的微光。
命劫:炽霜天路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