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除此之外，我还是能很清晰地看见每一个人的头顶上那种标识，这证明，之前的经历不是幻觉和梦。

我整天在医院四周走动，就能看见哪个病房的什么人的健康状态和残忍的剩余时间。

隔着两个病房的老大爷一直重病不起，那天突然能坐起来，我看见他头顶的光是黑色的，进度条就在临界点了闪烁着，围在他四周的子孙们都笑逐颜开，计划着出院后的日子。

我站在门外，第一次觉得生命的可贵，然后我看见一个穿灰西装的人走进来，抬眼打量了我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放在嘴里，却并不点着。

我以为他没火，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来，这是舅舅的，我怕让护士看见他在病房里偷着抽烟给藏起来的，他冲我摆摆手说：“这会不抽，谢谢。”

“实习生？”他问我。

我点了下头给他看我手腕上的手环，他侧头看了看病房说：“真磨叽，真烦这种卡点的工作。”我看他一脸的不耐烦说：“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多跟家人说说话，不然再一闭眼，就结束了。”我说的有些悲凉。

他哧了一声冷笑地看了我一眼说：“别在这里做伤春悲秋的了，菜就是菜，什么也不懂，有些人类是不值得同情的，当然，同情也没用，时辰，卡点，懂吗？”正说着，我听见那些子孙的惊叫，再回头，看见那老大爷歪倒在一旁，脸色发灰，眼见一道半透明的灵体从他的躯壳上一跳一跳的要离开。

对面的男人把烟又重新放回去对我说：“干活去了，回见。”然后走进病房，向着那躯壳一伸手，半透明的灵体就被他拎在手里转身穿墙而去，临行前，那灵体还不断回头张望，几个大夫冲进来抢救，徒劳的忙着。

或许他应该再等等，大夫会把他抢救过来，我却只是一味的同情着家属，忘了他说的时辰的意义。

出院的时候有人来看我，我的女友。

她还是那个样子，刷着长长的睫毛，口红，以前我很着迷于她画口红的样子，两片肉嘟嘟的小嘴润泽闪亮，每回我都想要好好的品尝一番，可是现在我突然对她没有了一任何的想法，或许我死过一次，某些念头也跟着消亡了吧。

“你来了？”我淡淡地说着，用陌生人的语气，说的客气礼貌。

她打量着我问：“醒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电话？我这才想起，电话我送人了。

“还有什么要拿的？别又丢三落四的，你舅舅手续办完没有啊？这么半天还不来？”她向着门外看了看，而我则坐在床沿边看着她头顶上淡黄色的生命标识，里面的进度条停在三分之一的地方，她今年二十三岁，进度条应该还只是一条线才对。

“最近哪不舒服吗？”我好奇地问，想证明那个颜色的状态。

她点点头说：“胃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在吃药，苦死了。”她说着还是往外看。

“你最好还是重视一下，免得将来有麻烦。”我提醒她。

她瞪了我一眼说：“还好意思说呢，知道我胃不好，成天吃便宜的药，什么等你给我买点好的营养品补一补什么事都没有，就会说闲话。”她拿出手机来翻着。

我觉得我病了这么久，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我没在她看我康复后的眼神里多出一丝的欢喜。

“以后让你新男友给你买，我是穷鬼，所以以后你不用再被我拖累了。”我平淡地说着，心里有一些想要解脱的想法。

她惊异地看向我：“你说什么？要和我分手吗？你没事吧你？之前我说分手的时候，谁死乞白赖地求我别离开你呀？少跟姑奶奶我玩这套。”她用挖苦的眼神看向我又看手机去了。

多么熟悉的眼神和语气，我苦笑了一下说：“以后不那样了，你走吧。”

她立即起身说：“你说的啊，别他妈后悔又来我家楼下又哭又闹，姑奶奶没时间跟你逗。”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接着舅舅就进来了，看着门外问我：“这是又吵架了？还不追去？”

我拿着装自己衣服的包笑了笑起身走向他说：“不追了，咱回家吧。”

他一拍我的脑袋：“睡蒙了吧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舍得了？她不是你小祖宗吗？那时候那么骂你打你，你都死皮赖脸的跟着人家，这下是怎么了？是不是还没好啊？”

他这么一提醒我，我才想起来原来我的怂货样，摇摇头说：“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那种祖宗咱侍候不起，还是各自安好吧。”

舅舅很是意外地夸了我一番：“看来跳河是让你清醒了，把脑子里的水倒出去了，有没有新的水灌进去不知道，不过现在这样看着还算是个明白人，走吧，你舅妈还在家等着呐，给你做了鸡和鱼，一大早还去水产市场买了些大虾，新鲜的很。”

我有那么好的舅舅和舅妈，还有好吃的，我以前的确是脑子进水了，跟那个丫头犯贱。

丸休在我出院的第二天来看我，跟舅妈舅舅说是我同事。

“我以后怎么办？”我给他倒了杯茶后问他。

“什么怎么办，每天去总部报道，然后开会，你想怎样，你的病已经好了，别找借口偷懒。”他指了指我。

舅妈听见他的话笑盈盈地走来问：“怎么，公司又让他回去上班呀？”

丸休点头笑着说：“嗯，领导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再好好表现一次看。”

舅妈一听立即喜上眉梢看着我说：“这回好好干，如果不开心就换别的，没事，舅妈养得起你的啊。”我看着她不禁鼻子一酸说：“舅妈，我这回肯定好好干。”

我不好好干也不成啊，没退路了不是。

舅妈去做饭，我问丸休：“那个，我每个月都给舅妈一些钱的，现在只有积分的话，我可不可以做个兼职什么的？”

他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说：“积分可以兑换成钱啊，工作手册你又没看？一积分可以兑换一千块。”

我的眼睛立即瞪圆了，我的思想始终停留在零点五的积分上，并没有考虑还能兑换成流通货币，总觉得自己有前途没银子，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情大不一样。

“哇，这也不少啊，我一个月引三个灵，就和我之前的工资一样了。”我心算着，如果是十个呢，二十个呢，我突然开始理解那个引魂使的神情了，也许钱真的可以胜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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