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耳环

二公主慢悠悠地驱着马回来，一边将自己的头发又束了起来。

走到杨柳前，她跳下马，把口中的花拿出来，放到了克巴特尔左衽的缝隙中，再把箭拔了出来。

“都说叫你不要站在这里了，不过还好你听话没动，不然出了什么事可怪不得我。” 二公主在克巴特尔耳边低声道，声音里满是笑意。

那耳环也落在了她的手里，她将耳环往上抛了几下，把玩了一番后便收了起来，没准备还给他。

“儿臣献丑了。” 二公主走到前头，单膝下跪给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捋着胡须，哈哈笑道：“好！好！真不愧是朕的女儿，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在场的中原朝臣都得意极了，只有二公主的生母芳嫔皱着个眉头。

一个和离了的女人居然还在这里大出风头，真是太没有规矩了！不过这个女儿自从进了佛堂后跟她就再也不亲近了，素日里就连她去看她的时候，她也只是一副淡淡的神情。

在她看来，一个和离了又进了佛堂的女人，是不能这样抛头露面的，简直是有伤风化。

“还好二妹得了手，瞧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太子妃顾氏抚着胸口道。

她身旁的大公主笑道：“嫂嫂有所不知，二妹妹自小就喜欢骑马射箭，她跟太子哥哥可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这要不是嫁了人后多年未练，二妹妹可远远不止这种程度。”

顾氏听罢，微微叹了口气，蹙眉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这样出色，都是被那该遭万人唾弃的蠢男人给糟蹋了，唉！”

大公主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克巴特尔终于回过神来，走上了前。

只是他面色十分难看，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被胸口的那朵娇艳红花一衬，倒显得有三分滑稽。

“她那哪是马术，分明就是投机取巧，算不得赢，我不服！” 阿格丽瓦拍着桌子嚷道。

她可不能让自己的五哥去给别人下跪叩头，甚至还学狗叫，不然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以后五哥还怎么做人？还怎么继承草原大王一位？

此时西戎大王的脸色也难看得很，他愤愤地坐在座位上却没有出声。

秋曦瞳看着他面露不忿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阿丽！” 克巴特尔严厉地唤了自己的九妹妹一声，让她收敛一点。

没办法，阿格丽瓦平日里最怕她五哥了，此刻只得心有不甘地坐了回去，只是双眼还气得通红。

二公主也不恼，只是笑道：“九公主殿下说得对，之前二弟赢了你们草原五王子，如今你赢了我，咱们便算扯平，彩头也抵消，你当是如何？”

阿格丽瓦没想到二公主居然会自己来认输，一时语塞。

秋遇安很快地附和道：“我没有意见。”

其实这所谓的认输无非就是给西戎人一个台阶下罢了，秋遇安赢了克巴特尔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至于二公主和阿格丽瓦那场，那就见仁见智吧。

二公主确实无法像阿格丽瓦那样在马上做出那样高难度的动作，可是在马上能将箭射得如此精准，只射掉了对方的耳环而未伤对方分毫，一般男子都未必能做到。

如今她主动认输，更是能彰显他们中原宽大的胸襟，反正西戎本来都是他们中原的手下败将了，让这一回也是无伤大雅。

“如此，那就重新入席吧。” 皇帝一锤定音地道。

阿格丽瓦还想再说什么，这回是被西戎大王给瞪了，她只得讪讪地好好坐着，再也不发一语。

有了刚才的这一出比试，西戎人再也不闹腾了，都规规矩矩的，阿格丽瓦也闷头不吭声。

这一回西戎大王也收敛了不少，再也不似刚才那般连讽带刺了，气氛又逐渐热闹了起来。

二公主将骑装换下，又梳洗了一番才重新入席，依然是穿着素净的袍子。

克巴特尔现在耳垂还略有些隐隐作痛，似乎是在提醒着他那耳环他是如何失掉的。

秋曦瞳见二公主从容不迫地回来坐下，道：“二姐姐你可吓坏我了，你就在我旁边，也跟我说一声嘛，真是让我提心吊胆。”

二公主笑着摸了摸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很凉，她柔声道：“没事的，没有把握的事儿姐姐是不会做的，倒是吓坏你了，是我不好。”

秋曦瞳也笑了起来，道：“你给咱们长了脸面，哪有什么不好的，我本来还想着要是没人应那九公主，我就去装发病逃过一劫呢。”

二公主敲了敲她的脑门道：“就你鬼点子多。”

现在的二公主跟去年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秋曦瞳十分欣慰，也觉得自己撺掇二姐和离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直到这个时候秋曦瞳才发现二公主的手上其实是有一层茧子的，看位置应该是从小骑马射箭留下的。

想来二公主的少女时光，必然也是无忧无虑的吧。

宴席结束后，克巴特尔没有理会前去领他们去驿馆的小宦官，而是径直来到了二公主这里。

秋曦瞳看着克巴特尔来势汹汹的样子，顿时紧张了起来。

二公主上前一步将秋曦瞳拦在了身后，从容不迫地行了个礼道：“不知五王子有何贵干？”

克巴特尔沉声道：“那枚耳环是我故去的母妃送我的，还请二公主殿下还给我。”

二公主嘴角挂着客套的微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凭本事拿到的，你三言两语就想拿回去，是不是太容易了？”

克巴特尔上前一步将她笼罩在自己高大的阴影下，咄咄逼人地道：“那你想如何？只要我有的，我都能给，只要把那耳环还给我。”

二公主根本没有被他强硬的气势给吓到，只道：“你在这马场上若是能连续在马上射中十个靶子的红心，我就还给你，可别给你们西戎人丢脸。”

克巴特尔气闷，粗声粗气地道：“可以，你别反悔就好。”

二公主笑着眨了下眼睛，算是应了下来。

克巴特尔又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存了心想将箭射到我身上的？”

二公主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贝齿，解释道：“五王子哪儿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存心伤了你呢，那不是让我们好不容易交好的两邦又交恶吗。”

随即，她补充道：“我一开始就让你不要站在那树下，是你自己不听的，若是你自己的脑袋歪了一寸被射中，那也与我无关。”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你……” 克巴特尔在她转身后呢喃出声。

二公主顿住脚步，稍稍回过头来，以侧颜对着他，唇角流露出一抹笑容，问道：“五王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沉默了良久，克巴特尔终于道：“……没什么。”

二公主听罢便垂下了眼睛转过头径直离开了，秋曦瞳也不看克巴特尔，追着二公主一道离去了。

“我还以为他要找你算账，吓死我了。” 离开了一段距离后，秋曦瞳拉着二公主快速朝宫里走去。

二公主笑道：“在场那么多人，那么多侍卫，他能怎么样啊，他们西戎都跟中原称臣纳贡了，一个不好父皇当场发落西戎，多得不偿失。”

她没说的是，反正她现在活着也是了无牵挂，根本没在怕的。

就算克巴特尔对她做什么，她也根本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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