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苦口婆心

方少锋没有一回到家就立刻去找父亲，而是一直在思索到底怎么样开口，才能让方将军比较好接受。

方将军不比他读过那么多书，本质就是个粗人，脾气直率火爆，未必能听得进他一个晚辈的话。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法子，却是听到了方将军在院子里练剑的声音。

走到外面一看，是方将军在和方少贤对剑，院子里方夫人养的花全都遭了殃，满地都是嫩芽儿和叶片。

“少锋，你来得正好，你看你弟弟没几下就喘得慌，真是没用极了！你来替他！” 方将军中气十足地道。

方少贤的嘴唇有些发白，胸口微微上下起伏着，他走过来，把剑递给了自己的大哥。

方少锋有些不情愿地接过剑，和方将军比试了起来。

他现在哪还有心思做这个，心不在焉的，没过几招手里的剑就被方将军打落在地。

“你没吃饭啊？怎么跟个娘儿们似的！” 方将军啐了一口，极其不满地道。

方少锋没吱声，方将军又道：“我方之勉可没有你这样弱不禁风的儿子，捡起来，再来过！”

见方少锋立在原地不动，方将军又要发作，却听方少锋皱着眉头道：“爹，皇上叫您在家休养，您就好好呆在房里休养就是了，您怎么还……”

方将军加大了音量道：“哦，那皇帝老儿让我在家休养我可是一步府门都没踏出过，还想咋的？日日在屋里念经忏悔吗？那些西戎百姓是人，咱们中原的百姓就不是人了？西戎人打来还不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把我们中原百姓当一回事了吗？他天天坐在京城里面纸上谈兵，吆五喝六的，懂个屁！”

这话可是大大的不敬，方少锋警惕地四周望了几眼，附近没有下人，可是方将军的声音着实不小，不知道给外头听去了多少，他也实在不敢肯定方府到底有没有皇帝的探子。

退一步说，就算没有探子，他也不能肯定这下头的人嘴严不严实，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他们方家有几个脑袋够皇帝砍的啊。

然而，方将军居然还没说完，他又继续大声道：“别的么倒也罢了，咱们方家也不缺银子还有那劳什子战利品，不给就不给。只是那风水那么好的宅子说收就收回去，只好给你另外置办娶妻的宅子，可是地方好，朝向好，风水又好的宅子短期内上哪儿找去？”

“爹，怎么扯起我娶妻的事了。” 方少锋忍不住道。

方将军哼道：“你们都这么大了，可不到了娶亲的年纪么，呔！要不是皇帝老儿整这么一茬儿，你们母亲现在可不得为你们到处相看去。”

“爹，我还不想成亲。” 这回开口的是方少贤。

他可是有心上人的，本来他是想找个机会问问父亲的意思的，但皇上下了那样的旨意，他虽然读书不多，但也还没蠢到在这个节骨眼提迎娶秋曦瞳这件事的。

“你说什么呢！” 方将军佯怒道，“你们一个二个怎么都不让我省心！老子辛辛苦苦为他打天下，守疆土，一回来就听信那帮酸腐文人的谗言罚老子，还有时家那老小子，也忒不要脸面了，一个没脸没皮的家伙，想老子当年是怎么对他的……”

原本方家和时家关系还不错，要不是两家都是只有儿子，那肯定是要永结秦晋之好的，而金銮殿前时副将的那一出彻底激怒了方将军，两家再也没了来往，就连方家两兄弟和时晨翼见到了也扮作不认识对方。

方将军在院子里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骂到口干舌燥之时停下来喝水，方少锋这才找到了机会插嘴道：“爹，无论如何，咱们方家还是收起锋芒，避一阵子风头吧。”

历史上不是经常有皇上为了保护看重之人不受小人迫害，或者为了磨练臣子，而故意让对方吃苦头的典故么，也许皇上这是为了以后委以重任做准备呢？

可是方将军这个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他眼睛一瞪，显得脸上的伤疤都狰狞了起来，只听他道：“收个啥？老子兵权都卸了还能咋的？现在无非就是想要多赚点银子，给你和少贤好好娶妻生子，还有晚年安稳度日罢了，我不过就是这口气咽不下去！”

“爹，我…听了一位宫人提醒，皇上也许并不十分生您的气。” 斟酌了半天，方少锋还是没有说出秋曦瞳的名字，只说是宫里的人，方少贤也很知趣地在旁边没有吭声。

方少锋继续道：“您想想，要是皇上真的生气了，也许就不单单是休养这么简单了，咱们这个时候就该避其锋芒，甚至示弱，对方可是至高无上的天子，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咱们去认个错，去御前痛哭流涕一番，摆摆姿态也好啊，遇到顽石，咱们就要像流水那样能屈能伸，这才是在朝为官之道啊爹。” 方少锋苦口婆心地道。

在方将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方少锋又道：“人人都夸赞当年萧何萧相为汉高祖的第一功臣，可是后来毕竟是功高震主，难以避免地惹来猜忌，萧相得知后，便自己纵容亲信打着自己的名号行不轨之事，事后再加以斥责，并在高祖面前认错自罚，高祖这才发现萧相也只是个不完美的普通人，随后打消了疑虑。”

“父亲，纵然您手下犯事并不是您的意思，但是咱们这时候模仿萧相当年所为不是正好？” 方少锋道，“这说明您也是普通人，会犯普通人的错，让皇上对您不要有太多的忌惮，咱们再好好修生养性，摸清京城官场形式，难道还怕没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吗？”

虽说方少锋聪慧，又身为京城四公子，但毕竟还没入仕，又年轻，对官场还不是太了解，在他看来，他们借着休养的工夫，好好观察一下京城官场，千万不要瞎站队才是正道。

“你说了这么多，为父累了，明日再练吧！” 方将军最不耐烦听这些大道理，他的功绩都是战场实打实拼来的，平时兵书也不看，全靠经验，是个不世出的军事天才，天赋甚至远在梁国公之上。

不等方少锋再说什么，方将军就拿着自己的剑和衣服一路小跑着离开了，生怕多留一会儿方少锋又要罗嗦了。

见父亲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方少锋气极，一屁股坐到一边，随手揪了一片叶子把玩着。

“大哥，你怎么如此气急败坏地讲了这么多大道理，难怪爹都给你吓跑了。” 方少贤坐到他身边道。

方将军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其实对家人朋友都很温和，这么大别说打骂他们俩兄弟，就连大声斥责都很少，是以方少锋才敢说那么长一段话。

“这段时间以来爹每天在府内没少说皇上坏话吧，” 方少锋道，“三公主殿下说得有道理，为什么我们这时候不能缩在府内，修身养性呢，难道真要等皇上龙颜震怒的时候再去求情吗？只怕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一想到秋曦瞳说的那番话，方少锋就头疼。

不管是不是陛下授意的，总归现在陛下肯定是没有对方家动手的打算的，但是方将军这么个态度，加上后头还有个时家虎视眈眈，以后可就很难说了。

“大哥…消消气……” 方少贤拍了拍方少锋的肩膀，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好这样说道。

看着方将军和方少贤好像都不甚在意的样子，方少锋叹了口气，但愿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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