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伍院判面前,虽说伍灵韵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话略微有些大逆不道,但那确实都是自己的真心话。
对于伍院判和父亲不好好教自己医术她的确心存怨怼,跟伍院判那样说话自己也是很紧张的,如今在院子里走了走,才发现在这大夏天,她背后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在董府时她就已经紧张到冒过一回冷汗了,这下子觉得浑身都不太舒畅,遂想去沐浴一番。
她闭着眼睛浸在热水中,心情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擦干头发又换了身新衣服后便一个人到了她平日里最爱来的戏班子琼楼班,琼楼班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戏班子,甚至常常去宫里表演,连皇帝都对他们赞不绝口。
见到是常客伍灵韵,门房的人笑眯了眼睛道:“今儿个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啊,快这边请。”
说着,将她领到了二楼的雅座,熟练地为她打上帘子,奉上茶水。
伍灵韵平时除了在家翻看医书,爱好就只有听曲儿一个,身为伍院判的家人,又时常打赏,是琼楼班的贵客之一。
戏班主听说伍灵韵来了,亲自迎了上来,笑道:“您来得可真够赶巧儿的,今儿排了新戏第一次唱呢,若是唱得不好,还请您不吝赐教。”
“好说,戏文给我瞧瞧。” 伍灵韵笑着喝了一口茶,从戏班主手里接过了戏文。
在开始之前,她大致浏览了一下戏文,看起来还挺有趣的,正在猜会唱成什么样,就听到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响了起来。
她一下子就沉浸了进去,把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等到唱完了后,戏班主又笑眯眯地上来了,“伍姑娘,您瞧着这新戏排得如何啊?”
伍灵韵皱了皱鼻子道:“这小官生是谁扮的?怎么不是你们的台柱子阿蛮?”
“哟,这您都发现了啊。” 戏班主道,伍灵韵把打赏的钱放到了戏班主提着的篮子内,道:“四定都能唱错,平仄和腔声我就不提了,今日这打赏的银子可是看在往日阿蛮和你的份上,下次再让我听这样的戏,我可就不打赏了。”
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评语,戏班主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殆尽,苦着脸道:“阿蛮今日家里有急事儿来不了,本来这戏是他排的,该由他上场,谁知他却没来,可是这新戏招牌已经打出去了,只得找了另一个小官生硬着头皮顶上。这人没练过这台戏,只是看过阿蛮练,所以才唱得不好,还请伍姑娘原谅。”
“阿蛮家里有急事?怎么了?” 伍灵韵关切地问道。
她喜欢这个戏班子一大半原因是因为台柱子阿蛮功力了得,又从不强迫大家打赏,更从不摆出一副谄媚的样子讨好各个贵客。
他越是这样清高的姿态,越是让伍灵韵想打赏,琼楼班就是这样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戏班发展成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阿蛮在其中功不可没。
戏班主摇了摇头,面色也颇为担忧,“阿蛮不肯说,只是他从未这样突然过,我想必然是出了大事吧。”
伍灵韵皱了皱眉头,本来还想说要是阿蛮真的有事能帮的就帮一下,没想到戏班主根本不知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又问了戏班主阿蛮家住哪里,谁知戏班主又是摇头说不清楚,还说要是阿蛮就这样跑了他也没辙,琼楼班只得去找个新路子。
“好吧,若是你见了阿蛮,有什么能帮的,知会我一声,也不枉听他唱了这么久的戏,若是以后再听不到,那才是真太可惜了。” 伍灵韵最后留了这么一句话后就回家去了。
有了琼楼班阿蛮的这事儿,董府的不愉快似乎都被她抛到脑后去了,一路上只琢磨着阿蛮家里到底怎么了,前几天明明还好好的,莫非是得了急病?那自己是不是能帮上忙?
这几日秋遇安一直都在董府查案,盘问了一个又一个人,每日带着他旗下掌管的禁军进进出出。
董老爷自然是有些不悦,但是三公主殿下确实是在董府出的事,董老爷也不能说什么,不仅不能说,还要好好招待和配合秋遇安一行人。
按照下人们的说法,这确实是一场意外,秋曦瞳是听了苏彻的话和诗才决定去鲤鱼池那一头的。
秋遇安也好好调查了苏彻甚至苏家一番,苏家实在是朝中清流,最是刚正不阿,从不结党营私。
硬要说的话,作为清流一脉的苏御史,仇家倒是不少。
再说,苏彻也实在没原因和道理去坑害秋曦瞳。
甚至,苏彻在秋曦瞳出事后几日内忧思成疾,自己也病倒了,求了半天苏夫人也不肯带他去宫里探望秋曦瞳。
秋遇安得知后这才打消了对苏家的怀疑,想来苏彻并不是三公主落水这一计上面的一环。
不过秋遇安还是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桥上面都是水,栏杆的雕花上被人为地抹上了青苔,而栏杆的其他部位都没有,那里的栏杆也松脱了,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人力所为。
秋曦瞳被梁惠姚救上来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帕子,想来必然是为了捡帕子才走上桥,甚至爬上栏杆的。
只是下人们都离得比较远,看不真切那帕子是不是在树枝上,也有可能秋曦瞳是为了摘花才爬上去的。
张淑敏和张冀在回府的当日马车就出了问题,跑着跑着那马跟车就脱开了去,张淑敏被甩了出去,跌在路边磕到了脸,一只眼睛的视力大幅下降,视物模糊。
张冀反应倒是很快,他牢牢地抓住了车辕,只是受了一些擦伤。
秋遇安只要一想到张冀险些跟秋曦瞳湿漉漉地抱在一起,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当场就把张冀给大卸八块,现在伤了张淑敏,只是他报复的刚开始。
徐然回到家里后便命人紧闭门窗,连院门都不出,每日在房内绣花,做女红。
只是她连续几日连针都拿不稳,这么些日子一片花瓣都没绣出来。
其实秋曦瞳掉到水里去是她设计的,这不是什么很缜密的局,又是在别人府上,她很怕被人发现了。
秋曦瞳刚进门的时候差点跟她撞到那会儿,帕子就掉了,她眼明手快地上前一步用裙摆挡住了。
原本她只是拿着,还没想好是还回去还是做什么别的文章,就无意间听到了苏彻和秋曦瞳的对话。
想来秋曦瞳听了后会到鲤鱼池边上去看看,她便先一步过去布置,也是她把那桥的栏杆弄松了,刚巧赶上董默把那块儿的下人调走去端莲子羹,所以并没有给人瞧见。
其实她只是孤注一掷,这个突然的计划变数太多,比如秋曦瞳叫别人去给她拿帕子,或者有人陪着她去看鲤鱼,再一块儿去找董府的下人帮忙。
她根本没想到秋曦瞳会按照她料想的那样掉到湖里去。
反而张淑敏很期待,若是她哥哥张冀身为庶子却当上了驸马,那他们这一房才真能扬眉吐气。
当徐然看见秋曦瞳真的跌进湖里,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紫,紧闭双眸的样子,她真真是吓了一跳,想不到秋曦瞳的身体竟虚弱至斯!要是她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震怒,绝对能查到自己头上。
想想就觉得,张冀跳下去救人不是那么巧合的事情,只要稍微审一审张家的那对庶出兄妹,自己肯定会被供出来,到时就只能去黄泉底下陪秋曦瞳了。
不过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后,徐然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秋遇安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在他的威逼之下,张冀都吓得尿裤子了,也只是说张淑敏来跟他说湖边的鱼特别好看,那边董府的丫头长得也特别水灵。
张冀一听到水灵的丫鬟兴致就来了,刚跑过去看了一圈就听到那头在喊三公主落水了,这才匆匆跳下了水,想着救人要紧。
张淑敏深知她哥哥的性子,嘴巴最是不严,胆子也小,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叫他去看鱼看丫鬟。
她是这样想的,要是秋曦瞳没有按照她们那个粗糙的计划一般掉到水里去,那张冀看到秋曦瞳的美貌肯定是会上前搭讪的,这样来个偶遇也不错啊。
秋遇安是很想审张淑敏来着,可是他手头没有任何证据。
张淑敏毕竟是后院女眷,张尚书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府,只道张淑敏那日从马车跌下来伤了眼睛,一直都没有恢复好,日复一日都在床上伤心垂泪。
后来还去皇帝面前哭诉了一番,皇帝便把秋遇安召到跟前让他见好就收。
这一切听起来都是碰巧,秋遇安都忍不住觉得那桥上的设计是董府内姬妾的争宠手段,只不过碰巧秋曦瞳踩到了陷阱里。
最后皇帝不让他再继续闹腾下去,把各级官员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他才恨恨地以“意外”结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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