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万寿之前

在万寿的前几天，丁府张灯结彩地挂起了灯笼，贴满了双喜字，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丁府这是要办喜事了。

只是这热闹，似乎跟后院的这个小院子没有任何关系。

邓奴看着那些人抬着各种各样的箱子走来走去，心里不悦，但也只敢跟二公主私下抱怨道：“一个妾过门，晚上一顶小轿从后门或者偏门抬进来不就行了，丁翰林这是在打您的脸呢，娶个妾还要这样大张旗鼓，也不怕人笑话。”

私下里她们主仆二人从来都不管丁毅叫驸马爷。

邓奴还稍微尊敬一点，叫一声丁翰林，二公主自从下定决心和离后便只连名带姓地称呼他了。

“随他去，反正被笑话的是他。他做这些，不都是做给张尚书看的，我倒要看看这张尚书能帮他多少。” 二公主冷眼瞧着外头的人面带喜色地来来往往，把玩着手里的一根狗尾巴草。

她何尝不知这些东西都是做给她看的？

她的院子在后院可不起眼，那些人要给张二姑娘布置新房，何必特意绕过她这里？

无非就是无声地向她挑衅呗。

可是二公主不在乎，她捏着手里的狗尾巴草，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两个家丁正抬着一口大箱子经过，累得俩人一边抬一边直喘气。

也不知道这箱子里装了什么宝贝，她淡漠地挪开目光，又看向了别处。

松音这些日子断断续续地透露出丁毅要娶的对象是谁，典礼会多么隆重的消息了。

还有对方是如何如何的温柔贤淑，才貌过人，二人礼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差过门了。

一个妾进门还将礼数做得这么周全，光是用想的都觉得好笑。

而且二公主也总算弄清楚了，这个所谓张家的二姑娘，其实是个庶女，也不怪得明明出身二品尚书家还要来给丁毅做妾，名字还不能从嫡枝的若字辈，便取名张淑敏。

说得好听了，可以算张家的二姑娘，规矩若严一点，庶女都不能排上号，张家有且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嫡出的张若兰。

“咱们进去吧。” 二公主又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趣得很，便扔了手里的狗尾巴草，进了屋。

邓奴见状，忙关了院门跟着她一起进去了。

一进屋，二公主便褪了衣衫，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身上的伤。

这些伤痕都是这段时间她和邓奴俩人的杰作，丁毅忙着娶亲的事，好久没来过她的房间了。

明明很清楚二公主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可每一次看到，邓奴还是会鼻头酸涩不堪。

她是为二公主不平，好好的一个金枝玉叶，怎么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邓奴，今日是最后一回了。” 二公主把马鞭交到邓奴手上，转过身去，咬着头发静静地等着。

即便是已经做过很多回了，邓奴却依然不敢睁眼，只闭着眼咬着唇在二公主的背后甩下一鞭子。

新伤叠旧伤，看起来是相当的触目惊心。

二公主脑海中想着那些边关的将士们，受了那样重的伤，还战斗在一线，甚至缺胳膊少腿的也要在后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国效力。

她为了她的儿女情长受这一点鞭伤，简直是太不足挂齿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公主告诉邓奴这是最后一次了的关系，邓奴下的手比平日里轻很多，惹得二公主十分不满，她杏目圆睁道：“你今天没吃饭吗？你若是想要我少受点苦，便大力一点！听见没有？”

隔几天她就要让邓奴打她一回，每一次她都要软硬兼施地让邓奴对她下狠手。

邓奴看着她早就伤痕累累的背，根本下不去那个手。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拿着鞭子的手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的汗也一颗颗地往外冒。

“你若是做不到我满意，我便自己来！快些开始便快些结束，待会儿老太婆可能还要叫我去跟我交待张二姑娘过门那一天的事宜。” 二公主严厉地道。

老太婆指的就是丁毅的母亲，二公主名义上的婆婆。

邓奴是见识过二公主下手有多狠的，一鞭下去，定然皮肉开花。

与其眼睁睁看着二公主毫不怜惜地痛下狠手，不如让自己揽了这个苦差事，主子还能少受些苦楚。

想着二公主出阁之前如蜜糖般的皮肤，她的眼泪又刷刷地往下掉。

最后，她心一横，想着是最后一次了，便用力抽打了二公主的臀部和大腿。

二公主这些日子以来早就习惯了这些疼痛，眼泪也早就流干了，在邓奴打得没力气，全身瘫软后，她默默地穿上了里衣，淡淡道：“不用上药了，就留到万寿那天，让父皇好好看看吧。”

没有上药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二公主抬起头，眼神游离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房梁，想着所谓地府的火刑，可能也就是这个感觉吧。

她的伤口渗出来的血慢慢染红了里衣，嘴唇也苍白得透明。

而她却跟樽泥雕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房梁，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让她着了迷。

“殿下，奴婢为您换件衣裳吧。” 邓奴挣扎着爬到二公主身边，跪在地上道。

她的腿还是很软，根本无法使力站起来，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不用了，” 二公主伸手揩了揩她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等血干了再换也不迟，待会儿，把我身上这件血衣藏到床底下，别给人发现了。”

她将邓奴揽进了怀里，静静地抚摸着她的脊背。

即便再如何疼痛，至少此时此刻她也要装着没事，她是邓奴的主心骨，她不能倒下。

起码不能在邓奴面前倒下。

邓奴靠在二公主怀里，默默地流着泪。

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吧，希望这些时日她们二人的“杰作”不要被浪费，希望真的能给殿下换来平静的新生活。

在邓奴看不见的地方，二公主的嘴角绽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想想她的血衣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院子里只有邓奴一个人服侍，又有谁会进她的房间还看她的床底呢？就连松音平日来送东西，也就是送到院门口罢了。

整个丁府的人都觉得她好欺负，好说话，谁又能知道她从来未露出来的，黑暗又狠戾的这一面呢？

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补充体力，二公主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果不其然，丁老夫人那边派了人来叫她，就伫在院门口大声说要跟她交待一下张二姑娘入门那天的许多细节。

若是平日，邓奴肯定会埋怨一句“竟然进门知会都不肯，就在门口喊话，这些下人架子也太大了！太不尊重人了吧！”

可是今天，邓奴难得地一声没吭。

听听传话的人说的什么话，是交待，而不是商量，他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啊。

二公主冷笑了几声，果然来了。

她从容不迫地换下了身上的血衣，穿了件干净得体的妃色衣裳，气定神闲地去见丁老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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