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上）：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大凉建朝十七年，梁则南十四岁，第一次遇见十岁的林晏惜。

这一年，庾贵妃为皇上诞下的第四个龙子与梁则南同岁。

这一年，他的母后不再受宠。结发夫妻情谊到头，母后看破红尘，一心向佛，无心顾及他和大哥。

这一年，大哥在朝中开始受人打压，但又因只有大哥一位涉及朝政的皇子，皇帝的栽培与袒护使得庾贵妃的计划落空。

这一年，十四岁的梁则南才气逼人。在皇家学堂里巧舌如簧，在骑马射箭时夺人眼眶。少年初露锋芒，有人便红了眼。

那一天，他出宫为母后挑选手抄佛经，只因母后曾说，亲自挑选的礼物才最有诚意。

为了自己在路途中不无聊，他抱着自己养的橘猫上了马车。

当他从书铺内走出来时，皇室马车不见踪影，腰间的皇子玉佩不知叫何人拽了去。与他作伴的，只有他的小橘猫和他为母后买来的手抄佛经。他回不去宫里了。

梁则南以为，去到云京城里的周府便可万事大吉了。那是母后的母族，待舅舅明日上朝，自己便可一同入宫了。

可噩梦这才开始，庾贵妃并未想让他活着回宫。

强撑着躲过了黑衣人的三天追杀，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躲在了一所破庙里，奄奄一息。

藏于衣内的手抄佛经边角已经磨损，汗水模糊了书上的墨汁，连向来干净的橘猫都蹭了一身灰。

他觉得自己快要饿出幻觉了，口干舌燥，意识模糊。他以为他要死在这里了。

破庙的门被打开，他已经没有力气躲藏了。温暖的阳光倾泻到他身上，阳光下站着一个小姑娘。那一瞬，他这几日里内心的灰暗照进了光。

林晏惜从幼时起便不明白，同为阿爹的亲生骨肉，为何阿爹对弟弟妹妹如此溺爱，却对自己如此严苛。她喜欢跳舞，可爹爹说自己是嫡长女，不可学青楼女子卖弄风骚。

他说不可以向外人流露情绪，女儿家不可多言，不可欢笑。

可她总也控制不住自己，幼年时总忍不住欢笑，忍不住起舞，也曾因为贪玩而多次挨打。

为了讨爹爹欢心，她去学女红，学琴棋书画，去接触她不喜欢的事物。却仍旧得不到平等的宠爱，她好像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后来，她明白了。爹爹不爱她的阿娘，所以不爱她。

她的阿娘怪她是个女儿身，所以也不爱她。

哪一个孩子不渴望得到亲人的爱？她也渴望。她每天都会偷偷爬狗洞，去林府后的破庙虔诚祈祷，期待着阿爹阿娘的回心转意。虽然一切都是徒劳。

那一天，她照例来到破庙，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的却是躺在草席上，狼狈不堪的少年。他看起来好累，眼里全是戒备，却还紧紧地抱着几本书和一个小猫。

“哥哥，你是来祈祷的吗？”

“我也是来祈祷的，我希望阿爹阿娘能爱我多一点。”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呐，你不会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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