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行渐进,书院里的学子们也是勤勤奋奋地诵读着,看起来也是以前祥和瑞气。
下了车,三人就往内堂去了。他们如今都是能当教习的师哥了,自然有他们该忙碌的事,半点儿偷懒不得;又是大先生的亲传弟子,一个个的身价看起来也更让人尊敬些。
奇怪的是,今儿内堂的几个学弟都不在,反而聚在了廊下切切私语着。内堂的师弟们都是新一代学子中脱颖而出的,学业进益颇高,进了内堂由堂主和栾师哥他们带着。个个儿长得也好看,比如王九龙张九龄秦宵贤这几个…走出去还能有小姑娘丢手绢呢!
堂主走近,一喊:“嘛呢你们!想挨打呢吧~”这要是师父来看到这,上来就是一阵踢。
外头那些个臭小子之所以勤奋读书,除了好学,想光宗耀祖等原由,其实不少人都盼着能得大先生亲自教导。先生忙着,书院那么多人哪里有时间一个个教,那可不就得努力用功才能脱颖而出嘛!
这几个真厉害!在这偷懒呢!
几人回过头,一见是堂主,都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容里颇有深意。
“咦~”张九龄眯着眼,笑得贱气嗖嗖,一脸坏主意:“孟哥来了噢~~”
堂主一愣,看这反应,心里突然有些慌。
王九龙往他身边儿一撞,笑道:“哥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去去去!”堂主皱着眉,推开了他俩:“别废话啊,再偷懒等着师父罚你们!”
“呦呦呦~听这口气!”九龄捂嘴笑着,揶揄着:“一会儿等咱们小师妹出来,看谁偷懒去!”
吁~
身周一阵起哄,大伙都笑闹了起来。
少爷一看,瞬时明了。对上堂主那一脸怔愣的表情,噗嗤一笑:“原本是要说的,给你打断了。”
“什么玩意儿?”堂主皱着眉,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什么师妹?杨九在家呢,出门前不是刚见过吗,跑来书院了?也不能呐,她腿脚哪有这也快!
“玉溪。”少爷张嘴说了个名字,浅笑安然:“她要拜师了。”
“豁~”堂主还没说话,周九良就在一边惊掉了下巴。
玉溪是个极有才学的姑娘,人十分通透,性情也好,学点儿什么一点即通,从前曾经向先生请教过学问上的事儿,也正是那几次在书院见到孟鹤堂。
从此一心向鹤,梦不醒。
在马车上,少爷原本是想和他说一声的,谁知被他开口一句反问,就给忘了。
果然啊,亏心。
堂主怔愣着,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心里头忍不住叨念起师父来。——不是忙着吗?怎么又收徒弟!
少爷又补了一句:“她不住家里,就留在书院儿。”
喔~
周身又是一阵捧场子的吁声,个个儿看堂主的眼神都带着趣味来了!
堂主闭了闭眼,觉着这天儿真不好!
少爷也不理会他们,听着他们笑闹着,自个儿转身慢慢向侧院走去。
原本是该去找师父的,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走到西侧院;周身竹林的一阵凉意上身,他这才惊觉,怎么自个儿走到这来了。难不成说了句亏心的话,脑子也不清醒了吗?
站在院门口,放眼望去都能看见院儿里的翠竹;周围似乎又生了些杂草,竹叶上也沾了灰,看起来空荡荡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从前他在,这院子里可雅致干净了,没有杂草,石桌上也没有落灰;如今他不在,也没人过来,但是越来越萧索了。
少爷忘了自个儿,自个儿不也是人吗?只不过,他总是在院儿外站着,从不进去;但偶尔于先生交代他拿什么东西过去吧,他也干净利落,从不借口回绝。反而觉得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一个骗自己的理由。
一阵秋风穿竹过,落到他肩上;衣料薄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是要入冬了,天凉了…随即勾起嘴角笑着,摇了摇头,再一抬眼又望进了院子正中木门。
低低呢喃了一句:“眼前人非心上人。”
回想当初腊月寒冬,整个盛京城风雪皑皑,他也不过就是一袭轻衣,快马加鞭时风刃扫脸而过,但却没有半点冷意。——都说成家立业男儿志,长大了就老了,人一老就怕冷吧。
不知怎么,忽地又想起了老舅说过的话。——陶阳没有对不起你。
少爷转身,边笑边一步一步走出竹林,嘲讽又可悲。
小珍,我也没有对不起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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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余生,相敬如宾。
他所有的对不起都给了别人,只会把好就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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