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童婳忽的想起那日在杏林里见到的那个像谪仙一般的白衣男子,又怀念起清光寺那满林的杏花,便偷摸着想与玫儿出门去,但玫儿又因怕被罚不敢,又只好她一个人偷溜出去。
太极殿:
“朕的将军,哈哈哈哈,此次果真又大捷了,朕便特准你往后可以穿铠甲觐见。”高纬高兴的赐酒。
高长恭行礼后道:“王上不必如此,此等恩赐不免招人妒,臣依旧换衣觐见便可。”话落便入座。
这是一场给兰陵王高长恭的庆功宴,近来的战役上高长恭又立战功,本以为战胜之时,北周却又突袭,高长恭便又只好赶回去。
“侄儿呀,你也20了,弱冠礼也行,这婚配之事不知侄儿可有打算?”高纬说道。
高长恭拿起桌上一杯冷酒饮来,不仅想到了大半月前在清光寺杏林中见到的那名青衣女子,那姑娘……于是便咳嗽了几声道:“臣今年刚行弱冠礼,倒也不急于此事。”说来那女子总给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高纬轻笑,与别的大臣继续饮酒。
高长恭换了一身灰墨色长袍,想起清光寺的杏林便命仆从先行回府。
他一人在街上走着,又怕邺城的百姓将他认出,似上回一样,家家户户都拿着一筐水果蔬菜又将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于是便戴了个面具。所幸许多别国人也如此,他也便不显得突兀了。
快要走到清光寺时,他隐隐觉得有人跟踪他,便拐口进一个小巷免打起来时误伤行人。
果然,刚进巷子就有一把利剑刺来,乘他不备。幸而高长恭反应机敏,不然刺中的就是他的心口处。但现在他被此剑划过,在胳膊处留下了一道看起来骇人的伤口。他将随身的匕首掏出,将突然从天而降的几个黑衣人解决掉。事后,他捡起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仔细观察,这……是北周特产的剑种,想来,定是北周吃了败仗,而北周那个无脑的大冢宰派人来暗杀的试试风的,想来应该不会再有暗卫了。
高长恭不屑一顾,竟然蠢笨到如此地步。就连派的人也只是这几个,这就是所谓的北周武艺高超的幕僚?高长恭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不重,口子只是大但不深。即使如此 也还是将灰墨色的长袍染红了一大片,他想着回府也要途经清光寺,便先在寺后杏林的溪中洗洗倒好,总之也想去观景的。
江南之地,雨下了好几日,但都是微雨,让天色都朦胧起来。一如他的灰墨色长袍。高长恭走到溪边,清洗完伤口后便顺势坐在溪旁的一棵树下。
杏花弦外雨,溪边独赏景。
于是高长恭竟就着这朦胧的天色,在树下坐着睡着了。
童婳在一颗杏树底捡起了一枝被风雨摧残过的杏枝,这才抽芽呢!拿回府中将养着,就是脏了些。她在林中走着见前方有条小溪便小跑过去,方才蹲下将杏枝之冲洗了一番,转头见到附近一颗杏树下坐着一个男人,在胳膊处还有好大一条伤口。她小小的一惊,他会不会是晕过去了吧?童婳想着缓缓走到他面前。嗯……这个人有几分面熟,对了!是那日在林中遇到的像谪仙一般的男子,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虽戴着面具但面容出尘,若是取下面具,那么便也是个绝色的美男子了吧?她有些忍不住想摘下他的面具,但理智告诉她得先救人 。
于是童婳轻摇了他无伤的左手,唤道:“公子可还好?”
无人应答。但高长恭却被这一摇便醒了半分。
童话走到溪边寻了一片大些的绿叶,舀起一片水。
高长恭抬眼,忽见眼前有个少女在溪边舀水,见她要回头了,忙闭上眼睛,看她想干些什么。
童婳回到高长恭面前 ,顺着叶脉让水流入他的口中。
这小姑娘不会是见到他的伤当他晕了吧?他想着
有些水不慎从高长恭嘴角流了下来,童婳连忙拿出帕子来轻轻的按着将水都吸去。突然又想到这样的男子,受了这样重的伤,心中不由得感慨,眼中流露出心疼,但她自己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眼眶早已红了大半。
但他带着一副面具,莫不是面具底下有一道伤疤太过于骇人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童婳愈发好奇,心中转念一想:我先把他面具摘下来,如果他醒了 ,我就说是给他饮水时不小心解开的。对!童婳正惊叹自己聪明时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干了。
她伸出手触碰他的面具。
而此时的高长恭感受到似有人触碰他的面具,好像还想拿下来。他立马睁眼条件反射的抓住童婳的手腕,力道不小。童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瞪大了杏眼,转而又意识到什么,疼的扁了扁嘴。
高长恭发现眼前的女子,竟是那日的青衣女子,立马松开了手。起身向童婳作揖行礼道:“方才在下不知是姑娘 下手重了些,还请姑娘多担待。”她不确定童婳是否还记得,便不敢多言。但方才抓住她手的一刻,现下想来,手腕好细也软的紧,不禁让人想到“纤纤玉手,红袖添香”,往后如果可以,定要眼前这个“红袖”给自己添香。此时却又见她双眼通红沾满了泪水,高长恭不仅心头一紧。
童婳眉头轻皱,捏了捏方才被抓的手,欠身回礼道:“公子方才好大的力气,小女只是见公子昏倒在此,想在溪边舀些水给公子而已”抬眼时,竟对上了那双桃花眼,正看着自己,不免心中一乱望向了别处。
高长恭将一切尽收眼底,望着这比自己矮些许,还有些稚嫩的姑娘不禁笑了起来,少年眉目如剑,令人心动,童婳不再抬眼望去,只觉这笑十分熟悉。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高长恭依旧笑着,他的声音一如他的扮相,如山间的清泉,一个翩翩公子。
童婳不曾想他会问此,连忙道:“童婳,小字亦是如此。”
高长恭听后觉得有些耳熟,童……婳……国相的女儿也唤此名!听说那国相府有一嫡女,才貌双绝,但相貌后来许多人说传闻有假,分明只是一寻常女子,久之大家便都下意识觉得就是如此了。高长恭嘴角笑意犹在,什么寻常女子?分明灵动的很讨喜呢!
“在下是……你唤我阿洛便可。”高长恭可不能说身份先,怕吓到人家小姑娘,让小姑娘都不敢靠近他。
阿洛…… 童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蓦的,点点小雨飘落,连带几瓣杏花落在童婳头上。
“有几片杏花飘落,倒是落在姑娘头上了。”话落,便伸手拨去她头上的杏花。说完,高长恭走到溪边,捡起方才童婳落下的杏枝,而此时的童婳脸颊微红,低下头慌忙开口掩饰道:“阿洛,这天有些微雨不如你我到亭中暂避。”说后,她指了指前方。
“也好。”
于是,两人走到亭中。途中,高长恭将杏枝递给了童婳。
亭内:
童婳寻处坐下,脸上还有些微红。所幸她来时将一把伞放到凉亭内。将伞放到了脚边。
高长恭站在亭口,公子长身如玉,十分秀气。
“童姑娘,可是喜欢杏花?”高长恭转头又笑道。
童婳点点头。
“嗯,只可惜这杏花再粉嫩多娇却也难及姑娘一面。”
童婳笑着看他:“公子常说这样的话?”方才脸上红晕还会消去又来了一抹。
高长恭摇摇头:“此言差矣。”当然是对你欢喜才对你说这样的话啊。
于是童婳随后回复道:“杏花虽好,开时遍布,结出的果子却极酸。”
“花期好,也算是留下了一段美景,何必拘泥于结果?”
童婳不曾想他还有这样的见解。
高长恭见童婳脚下有把伞,道:“这伞应该是姑娘的,这雨势虽不会变大,但天色也不会早了,不如让在下送姑娘回去?”
“!” 说实话,童婳开心,这般的男子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郎,而他却提出送她回去,她天生反应都比旁人慢些,虽有一技之长,但也还是有些愚钝。
童婳轻捏手中的杏枝,点了点头,降伞递给高长恭。
烟雨朦胧的天色,一位身着灰墨色长袍的少年将伞倾向身旁娇俏的姑娘,姑娘手中还拿着一枝杏枝,不知道是否为身旁那名男子相赠,如此看来他们似乎是一对眷侣。
“说起来,阿洛,在你方才轻笑时,嗯……不,你一笑,我便觉得有种熟悉感。我、我不是在于你套近乎,只是觉得曾经好像有个人,经常对我这样笑。”
“是吗?”高长恭又笑,“其实童姑娘给我的感觉亦是如此。”
也许是少女在杏林中待久了些,一种杏花香萦绕在他身边。童姑娘,在下觉得与你似旧时相识,似与你早有约定,似早便芳心暗许,更似早知你喜欢杏花在明知故问。
路上,童婳无言,高长恭也未觉不妥,似乎曾经两人经常如此。
到国相府,高长恭佯装惊喜道:“不知姑娘竟是国相府千金?”
“嘘!别乱讲!小姐与我只是同姓,”她怕被守门的仆从听到,将他拉到东墙边,道,“多谢公子相送。”又再欠身低头行礼。
她全然不知,高长恭其实在知道她名字时便知晓她身份。高长恭此刻有一抹红悄悄爬上他的耳根,方才,方才他好像看到了童婳浅色的衣服下胸前若隐若现的风景,一时竟忘了回礼。
童婳见他不语,以为他故意不理会,心中有些许难受,又道:“往后,你我可还能……相见?”
高长恭醒神,再看眼前的姑娘时,她的双眼变的湿漉漉,眼眸向下望,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娇小可人。他轻唤了句“童姑娘”,童婳立马抬头看着他,轻咬着下唇,顿时,高长恭心中柔软下来,将伞收好,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道:“会的。”
童婳小心的吸了口气,看着高长恭从她额前收回的手。高长恭连忙道:“方才,冒犯了。”只是,实在忍不住,童姑娘,你太人人怜爱了。但他后半句没说出来,只又说:“回去罢。”
回去罢,小哭包,我们会再见的。
童婳目送着高长恭离开,转身翻上国相府的东墙。殊不知她翻墙时绣着还在花期的杏花帕子掉了下去,让折返的少年捡了去。
对街上看的人,只觉他们真的好像一对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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