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符送到内线手上,我总算安下心来。
入夜难眠,想去辰妃宫殿向她道谢,却见兵甲林立,火把照亮了整座宫殿。
原来,皇上已殁,萧震有了即位的圣旨,却不见兵符。
我被押解到大殿里,正看见怒气冲冲的萧震。
辰妃端坐在座上,庆嬷嬷站在她身边,还是那样端庄高贵,气势逼人,却不知两人面前横着刀剑。
“王嫂,”萧震走到我面前,一身轻甲生了罡风,“我不愿把刀剑驾到你的脖子上,望你好自为之。”
辰妃和庆嬷嬷对我笑,我咬紧牙关,也回了她们一个笑。好想问问权势是什么,逼得人也不仁。
“你也好自为之。”我看了萧震一眼,转头看向殿外。
为了应和我的心声,夜空中升起一束烟火,接着,有铺天盖地的厮杀声响起,震撼了这座古老的宫。
我看见萧震,笑出声来:“萧离的军队就要来了,他进宫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也是你的死期。”他掐住我的脖子,睚眦欲裂。
我和辰妃还有庆嬷嬷被锁在宫里,辰妃问我可曾后悔,留在这里送死,成全离儿的大好江山。
我说,不会后悔,又问她后悔在萧离面前做了反角吗。
辰妃说,不后悔。我与她相视一笑。
芳儿,喝点酒吧,辰妃说。庆嬷嬷捧上一坛好酒,不一会就全数进了我的肚。
萧震派人押着我走的时候,我脚下摇摇晃晃,连路也走不稳了。他想把我压到阵前,威胁萧离吗?我醉眼朦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我吐出酒气,呕出一团污物。
那押着我的士兵松开我,怕沾了这些东西,趁着这个机会,我抽出一人腰间的剑,像烧火拉风箱那样利落地刺进胸口。
不是很痛,多谢辰妃的酒,却想着竟连萧离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那么萧离,你还会想再见我一面吗?
我是个很称职的替代品,最后也不会给你留下隐患,不会让你困扰。
我死后,你若想起我会是怎样的表情,唏嘘一番还是一笑而过或者淡忘,会不会为我立墓碑,在上面写的名字是义士四月还是傻瓜小芳?
都说人死了,往事会像走马灯似的过一遍。记起很久很久以前,当我还没有被卖到公主府的时候,我有一个美丽的名字——芳菲。
当年娘怀着我的时候路过书院,听人念“人间四月芳菲尽”,她觉得四月太俗,就叫我芳菲,小名就叫小芳顺口。
可我担不起芳菲那么好听的名字,终究还是做了四月。
只记得那是寒冬腊月,娘牵着我的手,掌心粗糙。我被娘牵着走在雪地里,麻鞋冻在脚上成了身体一部分,却不肯放开她的手。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娘说小芳在这里等着,娘去给你买布做鞋。
我知道她骗我,家里连米糠都没有,她身上怎么会有买布的钱。可我就在那里等着,直到雪把我的脚印埋掉。
真是傻呀,傻到许多年后又遇见一个叫我小芳的人,也像当年一样傻兮兮在那里等他,甚至奋力想要追赶他,却不知道他永远看不见我的存在。
天地空旷,没有一个人,我忽然觉得冷,冷得要死了。再没有神祇降临在我的面前对我说,从今往后,你的命不是你的,是我的。
那个今生予我毒药的人啊,能否来世赠我蜜糖?
明知道他听不见,我还是费尽最后力气想要告诉他——今生,你予我毒药,来世,记得赠我蜜糖。
一颗,一颗也好。
他该又会笑了,笑我傻。
我也笑了,笑他不知我有多爱看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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