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子事

皇帝挥挥手让我退下，把五皇子留下了，估摸着是在给他做点心里建设。

我坐在会府的马车里，整个人晕晕叨叨。

五皇子煞白的脸还在眼前，我无法相信为了所谓的结盟竟然要派堂堂皇子去他国做面首，我辰国当真就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朗月身体好些了，这会正靠在床头看书，为了避免触碰到伤口，他穿了件宽松的绸袍，在这绸袍外面又披了件淡蓝的外衣。

这样穿的唯一后果就是，露出了他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他披散着的墨发垂在胸前，黑白相映，视觉冲击不是一般的强。

我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这才走过去。

听到我走到他床前的声音，他将书反盖在一旁的被褥上，我看了一眼，是一本游记。

朗月问我“陛下召你进宫，是出什么事了吗？”

自从他醒后，我们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向前跨了一大步。他不会再遵循规矩唤我帝姬，我也不是很在意他关心我的去向了。

从前，他若问出这句话我必然不满，可现在，我心中却非常平静甚至还有些高兴。

是，听到他关心我，我很开心。

我伸手给他拢了拢衣服“没什么，只是陛下要我下个月去翼国贺寿，恐怕不能陪你了。”

朗月轻笑“这有什么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时时需要你陪？”

我看着他含笑的剪水瞳，里面映出了我的面庞，我向前坐了坐，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人拉过来唇便覆了上去。

我心中烦躁不已，五皇子今年刚刚十七，还没有行冠礼。

他和朗月一样大，可是他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过得逍遥自在，可如今，却要像一个质子一样被他最爱的父皇送去翼国，甚至于连质子都不如。

他是一国皇子，平日里虽看着温和有礼，但到底是有些心气的，这种事情，他怎么接受得了？

我松开朗月，手撑着床榻。

朗月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这个绵长的吻而有些潮红，他同烛龙住在一起这么些年，对她的习惯最是清楚不过，她每次这样，都是心情不好的表现。

于是，他缓慢开口道“你怎么了？”他尽量说得慢一些，轻一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缓又温柔。

我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然后道“你知道五皇子吗？”

“唔，有些印象。”朗月垂眸想了一下复又抬头看我。

“你记得他？有些什么印象？”朗月之前不是在掖庭么？怎么会对一个皇子有印象？

朗月笑了笑“从前在宫里时见过五皇子几次，他给人的感觉倒是不似其他皇子那般难伺候，反倒平易近人，听说对下人也很宽容，我身边的人对这位皇子评价都不错。”

“是吗？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他从小就活泼可爱，聪明伶俐，虽然不能修炼，可在诗书方面却很有天赋。

在各位皇子公主对我战战兢兢，避之不及的时候，身为皇孙的他每次见到我都会笑眯眯地同我问好，仿佛我和他周围的人没什么差别，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可是，”我甩掉鞋子，爬进床榻里边躺下，望着房梁，继续道“陛下要让他和我一起去给翼国女皇贺寿。”

“贺寿？”朗月转头看向我“为什……”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一个不能修炼，从不参与朝政的皇子突然被派去贺寿，且这位皇子长得不错，那国家的又是位女皇，任谁都能猜出些什么。

我翻个身看着他“就是你想的那样。”

朗月沉默了。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辰国，不说其他国家，辰国自己朝中的那些大臣恐怕就不会同意。

所以，皇帝的脑子究竟怎么长得？

我又往他身边蹭了蹭，伸手环住他的腰“你说，为什么先帝会不喜欢先太子呢？”

“帝姬！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朗月好似是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喝止我。

我没有理他继续道“明明先太子那么好……”

先太子是嫡长子，从小虽然没什么修炼的天分，可是修为也算不错，再说了，皇室子弟从来不需要什么高强的修为，他们只要有权势，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高手愿意为他们效劳。论起修为，皇室，有一个我就足够了。

除去修为，在其他方面，先太子几乎是个完人了。才华横溢，书画双绝，为人正直，温和宽厚，心怀天下，关心百姓，不好女色，深情专一……更有容貌俊逸，气度非凡。

他深得民心，得朝臣推崇，他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被人污蔑造反，在最年轻气盛的时候被下了大狱，而后，废除太子，贬为庶人，流放边疆。

这一件事当时牵扯了不少人，支持先太子的朝臣全部受牵连下了狱，处斩的处斩，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此后，朝上之人几乎全是当今陛下的亲信了。

朗月沉默了许久，伸出一只手环住我的肩，轻轻道“可能，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吧……”

是啊，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有人的名誉声望甚至是威信超过他，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儿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如果是先太子登基，唔……”

朗月伸手捂住我的嘴，“帝姬，不要太相信任何一个人。”

我拿开他的手“这个人是你也不行么？”

“……我，也不行。”

我朝他粲然一笑“你不会卖我吧？”

朗月摇头“不会，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那我怕什么？”我别过头哼哼道。

我翻个身道“好吧，不说了不说了，睡了。”

其实我想要说的是，如果现在的皇帝是先太子，那么辰国应该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光景吧？至少，那个人绝不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去他国。

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切早已成定局。只恨我那好父皇，欺我年少不知事，让我发下了如斯誓言。

事到如今，无论我有多不满。也只能谨守着自己的承诺，辅佐皇帝，庇佑辰国。

只要我在一日，辰国，就绝不能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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