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弟俩随小宫女匆匆赶到上朝的勤政殿。看到宫殿的屋角时,二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湛从小宫女身后跑出,打算直接从侧门进入去找父亲。正当他伸手去推门的那一刻,原先不知守在哪个角落的护卫武士忽然冒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武士一脸严肃,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下在与众臣议事,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慈霏上前一步,面有厉色:“五王子与翁主在此,尔等安得无理!即使勤政殿不宜擅闯,子女有紧要事情禀报父亲,难道下人不仅不通传反而阻拦不不成!”
“本翁主有要事求见爹爹!宫中贵人有难,若是因你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吗?”
侍卫有些犹疑,礼不可废,若是自己放了他们进去,干扰了朝堂,王太后事后知道,会不会剥了他的皮?
这时,他感到有人在轻轻拉他的衣角,一转头,一个小宫女打扮的女童小声说道:“茶美院的高尚宫怕是赶不过来为陛下准备茶水了。”
侍卫听到高尚宫,不由得重视起来。作为王的侍卫,禁军里都有不成文,不言说的规矩。高尚宫出身贵族,为人严正,从不属于任何派系。这意味着除非王,任何人都无法调动她做事。茶美院有任何问题,都必须让王上知道。禁军效忠于王,一切只为王服务。
小宫女似是不经意地微微举手,露出手腕上一条带着玉片的红绳手串,侍卫立刻认出是高尚宫独有,连忙收了手,致歉道:“小人眼拙,冒犯了贵主。”转头示意周围的几名侍卫退让出来,打开偏门,让他们进去了。
大殿上,王培听着下面的臣僚,豪族代表们奏报北部雪灾,以及各地民众财产损失情况,一一复应,做了批示。眼看着只剩下芝麻绿豆大的事儿了,王正准备随意表个态就解决了,忽然,身旁的侍从匆匆上前耳语:“五王子和六翁主有要事来奏,人已进了偏殿。”
“爹爹。”小翁主急匆匆,泪汪汪地从偏殿跑来。“爹爹若不听女儿一言,怕是女儿和五弟都要成没娘的孩儿了!”
朝堂上翁主擅闯勤政殿,于礼不合。群臣面面相觑。大匡林率先反应过来,上前进言:“朝堂之上,翁主擅闯,有悖礼法!还请王上顾及体统!”
湛跟着跑了进来,身后,茶美院小宫女低头跟着,在一段距离之外停住了脚,一言不发,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听到大匡林的话,湛毫不犹豫地反驳道:“若非有非常之事,阿姊明理守纪之人,岂会轻犯!后宫之事,虽为王之家事。然家事不断,必会牵连国事。一屋不扫,何以扫一国?”
“湛儿!”王培皱眉,出言斥责,然而话语之间明显有回护之意。“即使真有要事,也不应失了身份,和大匡当廷争吵!你今日言行莽撞,回去就让师傅好好教教你!”
转头,王培一如既往的温和敦肃,威仪不减:“今日要事已议毕,剩余琐事,按旧例即可。散朝!”
由慈霏叙述一遍大致的事情经过后,王培心里有了数。王太后怕是为了赵瑜一事怀恨于郑眉君,伺机找她的麻烦,给她一个教训。因为怕自己横生枝节,索性故意选在他与朝臣议事时发难。这个下马威若是让她立成功了,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王培健步如飞,赶到淑庆宫。为了快些,他索性抱起湛,牵着慈霏步履匆匆。刚到了寝宫门口,就看见宫人排列在院子里两边,大气不敢出。院里,王太后坐在椅子上,在她面前,淑庆宫夫人郑氏跪地不起。高尚宫站在夫人身后靠门的一边,侧立一旁,低头敛息屏气。秀箬跪在夫人斜后方,双手紧紧地抓住盖在腿上的衣裙。
“母亲身体欠安,养生多日,为何今日忽然雷霆震怒,不顾身体,专程前来管教儿子的夫人?”王培放下湛,负手背后问道,声音里尽是温和恭顺。
赵秀正冷冽地笑,目光里尽是寒冰:“身为王太后,管教自己的儿媳,天经地义。郑氏犯错,我自然不必择了日子再管教。”
“淑庆宫夫人温静恭顺,做事从来当心 。母亲也是宽宏大度的人,怎么今日独独要教训夫人?”王沛前行一步,低头看了一言跪着的人。发髻散乱,耳旁隐有一丝红肿,看来是动了手了。
“郑氏教子无方,作为王子的母亲,没有尽到职责,令其闯下大祸。今日不罚她,今后她怎堪为王子母!”赵秀正冷冷说道,“叶涟,告诉陛下,夫人是如何的不善管教!”
王太后掌事尚宫叶涟向前跨出一步,沉声禀告:“前日,堂邑宫君夫人带政公子,熙姑娘,和孝小姑娘入宫玩耍。五王子遇见熙姑娘,见姑娘手里宋国来的九连环有趣,向熙姑娘讨要。熙姑娘不肯,五王子就与她吵闹,一把将熙姑娘推到地上,险些滚落水中。如此不礼,实在不是王子所为。淑庆宫夫人教子不善,纵容五王子做下如此之事,事后也并未让王子致歉认错,骄纵无度,不把王族放在眼里,故而王太后今日前来教夫人规矩。”
湛听得这事是因自己而起,当场涨红了脸,急道:“我没有推她!我只是想看看熙妹手里的环为何难解!我根本没想到她会跌倒,更不知道她为何差点滚到水里!我们站着的位置离水并不近!”
“可是熙姑娘确实是因为五王子的过失跌倒险些落水。”叶涟寸步不让,“五王子,熙姑娘是女孩子,性子柔善,并非淘气刁蛮。你作为兄长,理应礼让妹妹,怎能因为一时的私心不顾阿妹的安危?”
“……”湛到底年纪小,并不擅长辩论。但是无论如何,这是他和熙妹的纷争,无论如何都与母亲无关。“是我没有将此事告诉母亲的,母亲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儿。这事和母亲没关系!”说着,他噔噔噔跑到母亲身边跪下,还顺便想拉着母亲站起来。“我母亲并没有错,祖母不能让我母亲这么冷的天跪在地上,还给她巴掌!”
“行了,说到底,不过是孩子之间的事儿。”王培插话道。他走到眉君身旁,弯腰将她拉起。“湛儿平常最是懂事明理的,断不会为了一个玩意儿和自己的族妹争抢。前天的事儿湛儿都和我说过,跟着的奴婢也都看的真切,湛儿并没有过激行为,纯粹是两个孩子互相会错了意。熙儿只是争抢间不小心绊脚跌倒。何况儿也并没有说是湛儿让她摔倒滚进冰水里的。珣谨关心则乱,难免多想,母亲就别苛责夫人了。”
“母亲若是不信,儿子大可以叫当天在场的宫人和所有经过的宫人来问一问。当日珣谨中途抱孝儿去宫中给母亲看了,只留下政儿,熙儿和一干服侍的。政儿一人有可能看错,周围的一干服侍的可不会看错。”
“母亲重视孙儿教养,可也得顾及湛的面子。跪也跪了,罚也罚了,还是顾及体统,别闹大了好。”
最终,王太后顺着王培给的台阶,不失威严地结束了这一场事故回寝宫去了。这次的事情的初衷不过就是威慑威慑郑眉君,让她长点记性,同时也为赵瑜出口气。然而王培心里却明白,这一次的杀鸡给猴看,对李静容之流或许有用,对于郑眉君却反而还会起到反作用。
经历此事,赵瑜这一子,算是彻底废了。郑眉君会成为赵氏掌控王权的最大障碍。而这,对于瓦解赵家之流对王权的染指,算是埋下了一个伏笔。幽州郑氏的崛起对于赵氏独大的制约人所共见,未来,赵氏怕是不能再如从前一般独步高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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