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洁明了的一句话,从雪君父亲的唇中吐出,面容清秀的姜郎中便垂下眼睑,甩手而去,再也不理会。
正忙得热汗涔涔的雪君不由得着急起来,她已替那尚在昏睡中的少年上了药,再将暖和的皮毛大氅盖在棉被上,让他在热炕头上继续休息。
受伤的少年被洗净了一脸血污,露出俊秀而棱角分明的脸庞,衣襟里露出一块玉玦,一望便知材质极好,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央玄墨。
央是央国王族的姓氏,这少年原来来头不小,只是他如今身在敌国,身份越显赫,处境越危险。
雪君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玉玦塞回他怀中,替他掖好被角,走出书房,低头将油灯内扑闪的灯芯撩拨开,看到神色平静如水的姜郎中转过身,声音低沉。
“这个少年是虎狼之相,这种面相的人刻薄寡恩,狡诈阴险,残忍暴戾,睚眦必报......”
雪君素手有些发抖,不觉火苗燃上指尖,痛彻心扉。她眼角余光望见纱窗波下有人影一闪而过,略一思索,便急步迈向内室,果然那少年早已远去,只留下那件大氅仍盖在空荡荡的棉被上,旁边碗刚熬好的药尚泛着热气。
那多疑的少年,竟是一口未喝。
雪君默默叹口气,只觉心内空荡荡的,莫名忧伤。
转眼冬去春来,燕语莺啼,万物复苏。雪君竟又见到焕然一新的少年央玄墨,此次却是大张旗鼓地登门拜访。
雪君倚在门口,看到灿烂阳光下那个俊朗冷峻的少年,站在一众捧着成堆礼物的家仆之前,一双深邃双眸灼灼望过来,目光热切而复杂。
那时玄墨缓缓递给她一支玉笄,对她说:“我已替姑娘将笄赎回,权当报你上次相救之恩。只是这次,还有要事相求。”
央国王族弃子央玄墨,已留在姬国做了十年人质,受尽凌辱折磨,就是他那状如狼嚎般的声音,也是因为被人用针生生地刺进咽喉而造成的重伤。
如今他的生母病逝,央国国君也突然伤感起来,便在姬国安排了人手,想让这个儿子回到故国。
雪君看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得微笑,姜郎中这些时日有事去了姬国都城,家中大小事自然由她做主。她理也不理那些堆成山的礼物,独将玉笄插在发髻,迎客入室,给贵客奉上杯清茶。
她不动声色地看这个野心勃勃的王子一双鹰眸波光闪烁,特意将嘶哑的声音压得更低。他说:“这是我唯一次机会。若能事成,定当重谢。”
雪君抬头长久地凝视他,玄墨的双眸是如此清澈和俊朗,很难与他这般功利的表现联系起来。
央玄墨目前最想要的,是能有人助他选离姬国,想来,他若能成功逃脱回去后,自然是会用尽阴谋阳谋,在央国王室中杀出一条直通富贵的血路来吧。
央国的王子尚在滔滔不绝,不料眼前那淡然的哑女轻轻抓住他的手,冰凉指尖在他手心一字一字缓缓写下。
“请你答应我,若是日后得志,便将在姬国受的屈辱忘了吧。”
他沉默不语,紧蹙眉头犹豫了许久,方反手抓住雪君素手,许久才在她手心缓缓写下三个字。
“你放心。”
其实那时,雪君不是看不出他的勉强和敷衍,只是她却欺骗自己去相信他的承诺。
那时窗外有春风吹来,满怀心事的雪君深深望了央国王子一眼,对方眸中波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欲与她诉说,最终却仍是目光交错开来,长长地吁了口气。
翌日,少女雪君便随玄墨远赴姬国都城。三日后,央国王子玄墨终于逃离了姬国的掌控,他的逃离,在央朝后来的史书记载上有着浓厚的传奇色彩。
世人都知道他逃离都城时所持的通关文碟,是有几只土狗从宫殿内给他偷来,而且那日凌晨姬国所有的公鸡都提前打鸣,守卫的兵士便提前为他打开城门。
那时天淡星稀,奔波了一夜的雪君在渭水与那乘着一叶扁舟愈行愈远的央国少年挥手而别,寒风拂上她冰凉如玉的面庞,她默默地想,他这一走,大既是再不会回来了吧。
便有一缕幽怨,不经意地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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