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捌

“你掉的是这把金斧头吗？”“是的。”

又是一个大周末，金灿灿的阳光在水面上闪得好像唐僧的袈裟，河神躺在桥上伸了伸懒腰，一个哈欠打完，就又快睡过去了。

人生为何如此无趣啊！

河神正在思考驾鹤西去是不是比守在这偏僻的小河道要有意思，突然就听到“扑通”一声——

这声音，如此熟悉！如此美妙！

河神觉得自己原本宛如古井微波的心跳现在已经成了大海里的波涛汹涌。他一个箭步冲上前：

“少年，你是掉了一把斧头吗？”

“不，我不是斧头。”

少年艰难地从水里爬起来，带着满身的狼狈依然倔强地昂着头。

“哦，那你自己呆着吧。”

河神无情离去，那个少年这个周已经是第三次掉进河里啦！他是个傻子吧！

少年是不是傻子不知道，反正...... 他不是主角呀。

河神再一次回到桥上，再一次感到了什么叫蹉跎岁月，什么叫人生无望，什么叫我特么不想干啦！

回想当初，他怎么不掐死当时一脸傻白甜应下这个差事的自己呢！仙官带了两把斧头，告诉他：你将会在这条河上遇到一个有缘人，这就是你们的信物！去吧，河神！

于是他便去了，于是他便遇到了那个有缘人。

……才怪嘞！

距离当初那个傻白甜来到这条河，已经有四百九十九年了。

每一次听到令人心动的落水声，河神都无比激动地拿起金斧头。然后看到……

有人掉了一把菜刀，

有人掉了一只兔子，

有人掉了一个自己。

每一次颤巍巍地拿起金斧头，问出那个期待已久的问题：“你掉的是这把金斧头吗？”然后他听到……

不，我那把是满钻石满精炼的，

不，我那把是盘古开天地用的，

不，你这个，太丑了。

丑你个大头鬼啊！你们是神仙还是我是神仙啊！本神不要面子的吗？

你们一群打游戏的组团来侮辱我吗？这年头就没有一个认真砍树糊口养家的吗？

河神感受到了绝望，深深的绝望。

绝望之中，河神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受骗了。仙官不会是拿有缘人来忽悠他的吧？

河神感到更绝望了。

阳光依然在河面上布灵布灵地闪，河水慢悠悠地往前走，传不来一丁点落水声。

直到……

“呀！我的斧头掉下去了！”

河神垂死病中惊坐起，以迅雷不及百米冲刺之速冲过去，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那个声音。

心里无声地发出单身狗，咳不是，单身神仙的呐喊——我的有缘人啊！！！

他甚至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窄小的河道没容他旋转跳跃做上三个空手翻，然后他发现了。

河神刹了车，收拾了表情，瞬间变成一个正经而严肃的神仙，然后他吐出两个字：

“……前辈。”

苍天啊，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让我驾鹤西去吧！现在就去！

河岸上长身玉立的神仙强忍笑意，不好意思没忍住。

“哈哈哈哈哈哈空手翻呢！要不要胸口碎大石走起呀？”

神仙，前任河神，欺骗初入职场新人傻白甜的老狐狸仙官。

河神咬牙：“所以你的斧头呢？”

神仙笑吟吟答：“不是要问你吗？”

河神扫了一遍河道，继续咬牙：“没有。”

神仙继续笑吟吟：“有的。你再找找？”

河道里的确没有斧头掉进去，河神不确定地拿出金斧头，顺口说出了演练太多遍的台词：“你掉的是这把金斧头吗？”

“是的。”

咦咦咦咦咦咦——！这是什么套路？我该说什么？剧本里好像没写这段？

神仙轻轻握住了河神的手腕，按住他快到失控的脉搏，在他耳边重复：“是的。”

这不是剧本里没写，这是换剧本了吧！！！

河神仿佛看到了近在眼前的仙鹤。

他想抬手去追那只仙鹤，却突然被一直干燥温暖的手截下了。

耳边有传来一句：“那把银的，也是我的。”

嗯，近在眼前的仙鹤飞走了。

“你也是。”

仙鹤……

嗯？嗯？？？还仙什么鹤，河神觉得自己已经傻了。

温热的气息就在他耳边，河神脑子一片空白，就听着耳边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话。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抱着两把斧头等在河边，失主从来都没打算回来找，你还是傻兮兮地等在那。”

“我都不知道你等了多久，应该是很久很久吧。”

“后来见你，你就不是在河边了。怎么会这么傻，能淹死这这又浅又小的河里。”

“天帝让我回天河，抱歉只能这样留住你。”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河神听到了很多话，依稀明白了一些什么：“所以……你就是我的有缘人？”

众所周知，傻，是没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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