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季卿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女人,正欠身打理着身前一片花草。她身着鹅黄长裙,只留给了季卿一个背影。
女人本在认真打理着花草,听见季卿的脚步声,转过身,看着季卿笑道:
“卿儿回来了,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糖蒸酥酪。”温柔熟悉的声音萦绕耳畔,季卿脱口而出道:“娘......”
“怎么了?今日在祖父那里学了什么,说给娘听听好吗?”女人已经比十九岁的季卿矮了很多,却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季卿的发,好似在她眼前的季卿仍然是个稚童。
季卿努力笑了笑,他本想告诉女人,自己已经许多年不吃糖蒸酥酪了,但见女人期盼地看着他吃下,他本能地不愿让她失望,只好舀起一勺,还未送进口中,却倏地睁开了双眼,一片黑暗。
哪里有什么女人,哪里有什么糖蒸酥酪,季卿用手盖住双眼,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做梦罢了。”
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了,季卿扶着肚子缓缓起身点了油灯,他不敢动作急促,怕伤着孩子。其实小家伙还不到四个月,只有微微隆起,季卿体形清瘦,穿上几层衣物后几乎与从前没有异样。但季卿无法忽视它的存在,没人的时候,还是会很小心地保护它。
顾琰总认为季卿不爱它,这个傻子,哪有父亲不爱孩子......这么想着,却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季卿摇头苦笑,轻轻戳了戳肚子,在心里暗暗对它讲话:想你父皇了吗?
不管你想不想,我......想他了。
还有两日,他和裴凌风就到达目的地了。这些天在船上,季卿几乎不敢与旁人一起进食,唯恐被看出异样。好在船开得不够稳,时不时有人晕船呕吐,季卿谎称晕船,跟着一起也就不会显得太过异常。
可嗜睡却不好糊弄过去,幸而季卿此前一直称病而未上朝就职,裴凌风等人以为季卿大病过后体质暂时还未恢复,总之勉强是未露出破绽地共处了数天。
这条运河,连接南北,贯穿东西,通航十分便利迅速,以往人们多愿走陆路,现今更愿行水路,季卿等人从京城到楚临不过半月行程。但这半月却耗得季卿清减良多,登岸那日季卿仔细端详了铜镜中自己的脸,在心里连连请求保佑不要让顾琰见到他这个模样。
“阿卿,你多吃些,此行害你吃了这么多苦,我实在对不住你。”裴凌风给季卿夹了些菜,季卿欲哭无泪,挑捡着能吃得下的菜勉强塞进口中。
“明日我们便动身,之后的事就拜托阿卿了。”
季卿真挚道:“不必客气,你我既是朋友,我本应帮你。”
裴凌风自幼父母和离,裴母是富商之女,与裴父和离后带着嫁妆与陪嫁仆人南下楚临,楚临落后,但裴母自幼受父亲熏陶,在从商上颇有独到见解,十多年终是打下一番天地。裴凌风与母亲多年来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虽无甚多母子情谊,但多少也在远方有个牵挂。大约一个月前收到从楚临寄来的信,信是裴母身边的老仆所寄,大致所说的是裴母已故,所留下遗产请裴凌风速速来继承。然而老仆在信中还吐露出他的疑惑,他认为裴母死因有疑,家产也被大量转移,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好请裴凌风亲自来楚临查明一二。
翌日,季卿与裴凌风二人未带旁人,赶往与老仆信中约定之地。
约定之地是镇上的一间破落小房,裴凌风恐有诈,让季卿先守在房门前,自己进入房中,约莫过去了一刻钟,才唤了季卿进入。季卿进入后,果见一身形佝偻老汉,面容憔悴,连连叹气道:“公子还是来晚了。”
裴凌风道:“此话怎讲?”
那老伯道:“小姐走后,那张五作恶,露出了隐藏了嘴脸,我这才知这些年是他骗得了小姐的信任,他暗地里早已勾结了官老爷,做了小姐一直反对的买卖,唉,作孽啊!”
季卿问道:“张五是何人?”
老伯恨恨道:“是个地痞无赖,当年小姐见他可怜,他做事又麻利,就让他在铺子里做点事讨口饭吃罢了。”
“后来,张五在铺子里做得好,小姐也就理所当然得提拔了他,他就跟着小姐,慢慢成了小姐身边的副手。”老伯回忆着什么,混浊的眼里泛了泪光,又继续道:“小姐一生光明磊落,从商数十年也没做过违背律法之事。半年前,有批人寻了小姐想要和我们做买卖,小姐拒绝了。直到一月前小姐突然急病离世,大夫说是操劳过甚,我本也信了,可那张五,不过短短几月,竟又重新勾结了那群人,清空了小姐以前的心腹,做了小姐生前不愿做的事!我怎能不怀疑小姐的死与他们有关?”
老伯悲从中来,季卿瞧见裴凌风眼中闪过悲痛,但很快就消逝,想来虽是没感情,但毕竟是唯一的母亲,裴凌风还是难忍丧母之痛的。他抬起手臂拍了拍裴凌风的肩,裴凌风看向季卿,露出几分苦笑。
“老伯,你们一直都做的是何生意?”
“我们是做冶铁的。”
自顾琰祖父开始,盐铁经营权就收归国有,但皇帝恐太过集权加剧矛盾,还是允许部分获得批准的商人锻造加工铁具,销售贩卖,再加之此地是顾珉封地,天高皇帝远,管理自然就更松了。据老伯所说,裴母在楚临的规模在当地算是较大的。
老伯说,他也是判断寻裴母那群人是官府的人,并不确信,他虽是裴母的家仆,但有些事裴母并不全然告知。
季卿与裴凌风之后又细细询问了些。
季卿与裴凌风之后又细细询问了些,二人计划着会一会那张五。
裴母姓郑,季卿二人抵达了郑家的主铺,伙计不知是刻意隐瞒或是确实不知,说道张老板不在,明日再来,他们只得又坐马车回落脚的客栈。
“阿卿如何看待张五?”回程路上,裴凌风问道。
季卿手放在腹上轻拍了几下,被顾琰养得娇气了,方才多走了路,腹部又隐隐微痛,他试图安抚它,边回答道:“未见到张五,也不能妄言,但若真如那老伯所说,这个张五确实可疑。”
裴凌风长相温润如玉,若非身形较季卿高大,当真还与季卿有些神似。他见季卿蹙眉摸着腹部,关心问道:“不舒服吗?”
季卿将手从腹部拿开,摇头说自己没事。
裴凌风看着闭目养神的季卿,眼里抑制不住地流露出爱意,他与季卿相识三四年,从未让季卿知晓他的心事,也只有在季卿看不到的时候,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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