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乍暖还寒的初春,也是我待在宫里第三个年头。三两枝斜入窗内的桃花,在冷风中摇曳,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味道,正如同刚入宫的我。
“文妃娘娘,这药你就喝下吧,奴才好回去交差。”
看着皇后的心腹福安,我的心冷了下来。
“这只是皇后的意思么?”
福安轻蔑的笑了笑,但该有的礼数一点不缺。
“文妃娘娘,这话可没意思了,若皇上并无此意,那皇后娘娘可敢这么做。”
是啊,没有他的意思,谁又敢动我一分一毫。如今这毒药送到门了,也就是为了断了我的生路,除去我这个绊脚石。
“福安,你出去吧,这药……我会喝的,但不是现在。”
我歪着头,看着窗外一摇一摆的桃枝,不禁出了神。我是一只猫妖,在刚能变为人的时候,被将军府收留,成了他们家最小的女儿。
扶持舒念坐上皇位,可他,惧怕我父亲的势力,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我的父亲,杀了那个曾经战无不胜的将军。
“娘娘,千万不要让奴才难做啊。”
福安一句话把我拉回神,看着他站在门外,似乎在等着我喝完药气绝身亡,好回去交差。
身后站着我最贴身的侍女春芽,她满脸泪水,紧咬牙关不让我听见哭声。
“傻丫头……别哭,这是我的命,我走了,你好好的,去伺候别的主子吧。”
握着春芽的小手,我是真的舍不得啊。舍不得春芽,舍不得窗外的桃花,更舍不得我的舒念。
“娘娘……奴婢不要你死。”
春芽止不住的哭,跪在我面前看着我,小鼻子红彤彤的,哭得说话都不利索。
“傻瓜……”
福安等的有些着急,让人上前拉开春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
“娘娘,时辰可不早了,奴才等着回去交差呢。”
我看着门外,迟迟等不到舒念来看我。
“文妃娘娘,可别等了,皇上不会来看您的,您就安安心心喝药走吧,别让奴才动粗,谁都不体面。
我摸着那一碗药,温温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背过春芽,背过福安,仰起头,把药一滴不剩的全喝完。
福安笑着,让身后的人把碗收走,令人放开春芽,行了个礼离开了我的永安宫。
“娘娘!”
春芽扑过来,抱着我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摇着头。
“娘娘,不要……奴婢不要你死……奴婢不要……”
我摸着春芽的小脸,试图安慰她,可是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不清楚。
“春芽……你……好好的……”
靠着椅背,我的手重重的放下来,再也没了声息。慢慢周身放出淡淡的光,春芽只顾着哭,没有发现我的异样。
突然一只猫尾巴从我身后掉下来,我缓缓的醒过来,摸了摸春芽的小脸蛋,笑出声来。
“娘娘……我就知道娘娘不会有事的……娘娘可是妖精,妖精怎么会这么容易死。”
春芽紧紧握着我的手,激动的不行,稀里糊涂说了一些话,就着急忙慌的去找太医。
看着春芽出了门,我捡起了地上的猫尾巴。人都说猫有九条命,我修为不够,虽说这断尾替我挡了这次,可以我的修为,我能感觉得到,我的灵力不如以前那般强盛了。
不一会春芽拉着李太医走进来,李筝是富家公子,也是山上的一株灵芝幻化而成人,祖上三代皇医,是舒念的好友,也是我为数不多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文妃娘娘。”
李筝正要行礼,我摆摆手,让他起身。
“李筝,你来瞧瞧我,看看我这是怎么了。”李筝皱着眉,我看得出来,他不明白我这是什么意思,便走近我替我把脉。
约一盏茶的时间,李筝的脸色愈发沉重,把手放在膝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筝,有什么话是你我之间不能说的。不要撒谎,我想知道我现在身子到底如何。”
我替李筝到了一杯清茶,一缕青烟从杯内飘出来,我竟看的出神。
“娘娘,您修为不足,定是喝了什么不该喝的,导致身子骨受不住那股毒劲,恐怕……”
李筝的眼里充满了我看不懂的情绪,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
“都怨皇后娘娘,是她害了我们家文妃娘娘。李太医,请您救救我家娘娘吧。
春芽跪在李筝面前,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涨红了脸,求着李筝救我。春芽是个要面子的丫头,除了该有的礼数,否则除了父母谁都不跪,现如今却为了我这般。
“春芽,别犯傻,乖乖起来,李太医会想办法救我的,你先出去好么?”
我扯出一丝微笑,把春芽拉起来,让她出去。看着春芽把门关严实了,我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清,你究竟喝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子很虚弱?稍不注意说不定就会魂飞魄散。”
李筝看没有外人在场,叫起了我的名字。我看着他的面庞,止不住的落泪。
“李等……舒念他要我死……他给我喝了断魂散,我想回家……”
李筝紧紧抓着衣角,想抚摸我的脸却又不敢,嘴开了又开,却没说一个字。
“顾清,不要待在皇宫了,好不好?我带你走,带你回家。除了将军府,没有任何人知道你是妖。皇后知道你喝了断魂散,定会认为你死了,这样子,你跟我走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李筝半蹲下来,直视我的眼睛。那双眼睛充满了肯定,紧握着我的手。可是,我却害怕了。
“李筝,这高高的宫墙,连鸟儿都飞不出去,皇军戒备森严,你又如何带我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舒念若没看见我,又怎会相信我死了。”
我不是不动心李筝所说的一切,只不过,说的容易做的难,我害怕牵扯到他,害了他。
“李筝,舒念杀了我的父亲,他爱我,却还是没有留情。他扫除了可能妨碍他坐上皇位的一切,就连我,都被囚禁在这永和宫里。他冷酷无情,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越说心越寒,舒念啊....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男人,终究还是不见了,又或者说,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切都是他装的。
“我知道很难,顾清,相信我好不好,只要你愿意,我会安排好的,我会带你回家的,我带你回去看伯母,好吗?”
李筝不忍心看着我在这宫里香消玉殒,带着哭腔跟我说话,我看着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筝,我不想害你。”
“你没有在害我!顾清,我求求你,跟我走吧, 我不忍心你在这勾心斗角的地方生活,你会活不下去的。阿清……跟我走吧……”
我忍不住,摸了摸李筝的脸。我知道,我肯定是活不了多久了,李筝才这么急切的想把我送出去,想让我好好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我答应你,只要你不会出事,你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轻轻的答应下李筝,李筝好像得到了什么珍宝似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让我好好休息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娘娘,李太医这是怎么了?您是要去哪?”
春芽看着我,生怕我不要她了似的。我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了笑。
“李筝,他说是要带我出宫,再也不回来了。春芽啊,你想跟我走么?”
春芽睁大的双眼,一脸惊和喜,紧紧抓着我的手,忍不住的激动。
“娘娘, 我们真的可以出去了?我们不用待在这个鬼地方了吗?春芽要跟娘娘走,娘娘去哪里春芽就去哪里。”
“是啊……”
我看着窗外的桃枝,默默叹了口气。只希望,李筝一切顺利,不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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