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湖,何为江湖,江湖在哪里?
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而有江湖的地方当然就会有故事,有故事的地方大概免不了有酒。
林来客栈一楼,一青年男子此刻就正喝着酒,上好的烧酒。
他喝得倒不急,反而很慢,比他平常慢多了。在他桌子的右侧,静坐着一位双手托着腮帮、半阖水灵双眼的小女孩。
小女孩耷拉着小脑袋,瞧着他喝酒,似在梦呓,再问道:“叔叔,你这酒还要喝多久呀?”
青年男子今天这顿酒喝得的确太慢,都已一个时辰了,他桌上的这壶酒却还没有喝完。
这壶酒似乎还要喝很久,又似乎马上就结束……
青年男子又呷了一口酒,朝小女孩微微一笑,依旧同样的回答:“快了,快了。”
“又是快了。”小女孩歪斜着小脑袋,小嘴一撇,嘟囔道,“可是叔叔喝得还是慢,太慢了。”
青年男子道:“大人喝酒太慢的原因,多半是他现在有麻烦。”
小女孩听了渐渐垂下小脑袋,低声道:“我知道,叔叔现在的麻烦就是小怿。”
青年男子道:“怎么会呢?小怿这么可爱,就算是麻烦,也是个开心的麻烦。”
“那还是个麻烦呀。”
青年男子嘴角浅笑,见小女孩委屈地抿着嘴,娇憨可爱,不由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那叔叔会不会像他们一样,忽然就变了,翻拿了东西就走,不再理小怿,不再要小怿了。”
小女孩说着顿了一下:“可是,他们以前明明那么好的,那么耐心,喜欢陪着我玩,呵护着我的。”
闻言青年男子目光温和,向小女孩道:“放心,叔叔不会丢下小怿的。”
小女孩听了双眼渐渐泛出泪花,希冀的目光凝望着青年男子,嗫嚅道:“我们拉勾勾好不好?我娘亲说过,拉过勾勾的,就不会变的。”
青年男子瞧着小女孩有些紧张的水灵双眸,他微笑伸出右手小指弯钩。
小女孩十分高兴,终于笑了,明澈的泪水缓缓滑下眼角,她忙伸出小指着力地与青年男子拉勾勾。
“拉过勾勾的约定,就不许变!你们大人要说话算数。”
“嗯。叔叔答应过小怿,会把你送到锦义堡你娘那儿,就当然要做到。”
青年男子拿起酒壶,再堪酒,只小半杯,壶中酒水已空了。
见状小女孩不由问道:“这壶喝完了,叔叔还要喝吗?”
小女孩这话一问,周遭本还喧闹的氛围顿时安静了不少,待青年男子的回答后,更是安静得显眼了。
“小怿,我们该走了。”青年男子神情凝重,瞧着杯中残酒,顿了一会儿,忽然扬首一饮而尽。
那个子瘦小、皮肤黝黑的小二见青年男子壶中酒水终于已尽,不由过来,一声吆喝道:“喂客官,要不再给你来一壶烧酒?”
“一壶够了,再喝待会儿怎么跟你们打!”
“客官你这、这是说什么呢?”小二不由地挠挠头,憨憨笑道。
2.
闻言青年男子不值一哂,左手握刀鞘拿起桌上大刀,右手拉过小女孩到身边,忽然他一脚踢翻身前的菜桌,高声大喝道:“都别给老子装了,开打吧!我一刀要带她走,看看谁有本事留下!”
一阵桌翻碗碎,高喝声过后,周遭喧闹的气氛顿时吓静了。
静得有些可怕!令人呼吸都已顿住。
“‘暗箭’瘦三,‘铁球’胖七,‘钩魂’朱六,‘铁爪’横八,”青年男子从左往右,环顾四方,一边沉声道,“你们‘岭南四恶’倒是都齐了,还有……”
“真不愧是‘一刀’,早就听闻阁下的刀极是厉害,没想到眼力也是厉害!”
扮作客栈小二的瘦三见对方已挑明,伪装已多余,他神色阴冷,渐渐挺起微佝偻的身躯,随手将手中菜盘扔弃到旁边桌上。
“岭南四恶”见身份已被识破,周遭的胖七、朱六、横八三人先后长身而起,手握兵刃,与瘦三,分站四个方位,将青年男子与小女孩围困当中。
青年男子见状,傲然扬声冷喝道:“客栈里的所有人听着,这里要流血,这里要杀人,闲杂人等请速速离开!”
“啊,他说要杀、杀人……”
“崔兄,我们也离开。”
“诶客栈老板,你和赵大厨怎么好像受伤了?还有往常的小二李放呢?”
“哎李放被他们一进来就杀了,我和赵大厨也被他们教训了威胁着在后面准备酒菜。不说了,乘此机会,我们都快逃命吧!”
“看他们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此地确实不宜逗留,俆老、郭兄我们换个地方谈……”
“喂、酒鬼你别喝了,快走呀……”
……
众人一番惊恐慌走之后,杯盘狼藉,客栈中顿见冷清,偌大的空间,只余下几个人了。
“还不滚快点,老酒鬼,你想死在这里么!”负责正门方位的朱六伸脚一踹,那慢腾腾仍在喝酒、拄着拐杖的破衫老者刚好踉跄了下,没踹中,朱六不由骂咧了一句,接着将门“砰”一声关上并反锁。
“一刀,现在你已被我们岭南四强包围,插翅难飞,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将身边那小女孩薛小怿交给我们,我胖七保证让你安然离开!” 四人中胖七排行老大,膀大腰圆,内劲最强,此时他双手各把玩着一颗实心铁球,堵拦在右边窗户方位。
“哦。你们这么确定在下杀不出去!”一刀冷声一笑道。
这时瘦三嘴角一勾,微笑接过话:“近年来江湖人都知道,你的刀确实是一把利刀,一把不好惹的刀!可是现在,你身边有位太弱小的累赘,不然你或许真有几分机会杀出去。”
“我就是他说的累赘。”小女孩薛小怿垂首,更抓紧了身旁青年男子的衣衫,声音低弱道。
一刀不由收回目光落在薛小怿身上,右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温和道:“小怿不是叔叔的累赘,你将使叔叔的刀更有意义,更有力量!”
“真的吗…”小女孩低声呢喃。
3
“小怿听话,跟之前一样,抱紧叔叔的右身,闭上眼睛,待会什么都当没听见,叔叔这就带你杀出去。”
“嗯,小怿听话。”薛小怿点了点头,双脚缠站在靳五的右脚上,两手死死抱住他的腰身,随即闭上了双眼。
“哼阁下未免自信过头了吧,你只一把刀,既要保护一个脆弱的小孩,同时还得与我们四强杀斗,你冲得出去吗。”另一边,排行老四的横八右手腕一抖,装备的钩爪顿时现出,寒光闪闪。
“哦,那你们谁就上前来试试,我的刀一出鞘,便有信心杀掉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不怕死的上来吧!”
话语甫落,只见一刀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按握着刀柄,浑身杀气骤然间汹涌狂放,迅速席卷周遭四方!
饶是“岭南四恶”这样身经百战的好手,此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刀身上透发的刀气杀意,是何等的强大浓烈!
四人心中不由凛然,八目紧盯着一刀,盯着他手上握着的那把刀。刀,此刻未出鞘,但出鞘势必见血!
他们当然畏惧着这把刀,因为江湖上实在少有人不怕这把刀。此时的一刀本人又何尝不是一把刀,一把锋利无匹的刀!
此时此刀既为杀,亦为护!
客栈内肃杀紧张的凝重氛围,微妙地持续着,空气都似已顿住,几人竟也顿住,却都在蓄势,都在等待时机,等待最好的杀敌时机。
突然,客栈内浓烈杀气再次瞬间暴涨!
人影闪动!瞬间消失于原地。
同时拔刀一斩,刃光刺目,凌厉,极速,残酷!
猝不及防,某人顿时鲜血飙溅。
“废物,快拦下他!”高处突来一声急喝。
得手后人影去势不止,继而猛然直冲向右侧窗户,‘嘭’一声大响,窗户登时乍然蹦飞。
可惜,一刀到底还是没有冲出去!
“果然,上面确实存在一位暗者——”
一刀手中刀刃犹在滴血,他还刀入鞘,抬头,凝目望向客栈二楼栏杆处那道黑衣身影,这位黑衣中年男子终于迫不得已现身了。
4.
刚刚一刀瞬间爆发拔刀斩杀敌者,继而直冲向其身后窗户,眼看就可以破窗逃去。却突然两柄飞刀随着怒喝声从二楼高处急速掷杀而来,一刀不得不当机立断,凌空身躯硬生生一避,身体骤然失去平衡的同时,他握着刀鞘的左手就此拳轰向窗户,借反震之力弹回,落地稳住他与薛小怿的身形。
排行老大的胖七倒下了,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他几乎被一刀拦腰斩断,未来得及出手的两个铁球沾染血迹,滚落于地板。
眼前地上血腥惨状,虽一路上已见过几次,薛小怿仍怕之,欲呕,她忙转到一刀身后,避免目光瞧到。
“一刀,你、你居然杀了我们老大胖七。那你也把命留下来吧!”“铁爪”横八惊怒道。
“钩魂”朱六面色阴沉,他转望向瘦三,问道:“老二,接下来你说怎么办?是先退,还是我们三人同时出手杀一刀?”
闻言,“暗箭”瘦三却将目光移向了二楼栏杆处那已现身的黑衣中年,顿了半响,方才向其道:“黑衣,你与我们皆是效命统主,等下能否劳你再出手,助我们三人擒杀一刀。若你能助我们杀了他,带回这小女孩到统主那儿,到时统主承诺头功的那份巨额钱财,我们岭南四强甘愿只取其三分之一。”
黑衣中年沉默了好一会儿,却是开口道:“一刀阁下,念你是江湖衙门的,还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再插手这事,留下这女娃。你走,我不拦着。”
一刀断然拒绝:“除非我倒下,不然你们休想带走她!”
“真不识趣呀!”黑衣中年哼声冷冷一笑,随即左右手分别现出一柄飞刀,锋刃锐亮,接着他瞧向瘦三道,“事成之后,你刚才的话算数吗?”
瘦三回道:“当然。”
黑衣中年道:“好!那我就助你杀了他。”
得到黑衣的答复后,瘦三的心中才重新有了信心,他四人中胖七的内力最强,或能与一刀正面刚,可是已经倒下。若这位神秘强者黑衣不愿助力,那他们只有放弃眼前的复仇与财富,而有了黑衣相助的话,加上一刀杀斗的同时要保护薛小怿,那他们取胜的机会就很大,值得冒险一拼。
话语落后,只见瘦三、朱六、横八怒执森寒兵刃,呈扇形渐渐朝一刀靠近,而二楼栏杆处黑衣中年双手也捏执着飞刀,蓄劲待发。
客栈内气氛顿时再度紧张,凝重,杀气肃然!
一刀不敢大意,刚才在客栈中他之所以刻意缓缓饮酒滞留,除了那位外,就是探捉不定二楼这位黑衣暗者的真实功力,但明显这位暗者的功力在岭南四恶之上。
倘若只是岭南四恶围杀,在保护小女孩的情况下血拼,一刀的施刀方式限制,他或许没有把握能全杀掉四个,但要冲杀出去的话,想来并不是太大问题。
“小怿,抓紧我!”
一刀忽然将体内功力全速运转,左手紧握刀鞘,右手虚按刀柄,并暗暗功聚双腿,他必须冒险一试,冲逃出这个客栈。
只要冲出这个客栈,他便有把握逃出这几个人的围追。但其前提是必须短时间内甩掉他们,否则危险!
一刀心中选择的出逃方向,自然是身后不远处的窗户。
好在一刀刚才已杀了胖七,并踹毁了身后的木窗,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快猛冲逃,并在掠出客栈外的同时,如何避开或挡下瘦三的暗箭与那黑衣者的飞刀。至于近战的“钩魂”朱六,一刀倒不怎么在意,他有信心这个距离自己要冲掠出去,朱六绝对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好,就是此时——
“飕!飕!”
突然,异变陡生。
两道暗器猝然袭杀而来,却不是从客栈内,而是从客栈外发出的,快绝无伦,下一瞬息便传出两道击中身体的低沉声响。
暗器原来是两粒小石子,准确击入了两名死者的喉部,中招的赫然一个是“铁爪”横八,另一个是“暗箭”瘦三。两人眼珠惊骇突起,连惨叫声都未及发出,便毙命倒下了。
而这,到底是谁出的手呢?!
5.
刚才客栈内杀氛紧绷,一刀不动,其余四人也不动,但五人皆已蓄势,其在场情景紧张而微妙,剑拔弩张!
而就在一刀握刀打算动手之时,却忽然暗器从外面急射杀来,要杀的竟不是他一刀!所以一刀在那一瞬之际才猝然中止,没有出手,也没有动。
“嘭!”正当众人惊疑之际,客栈正门忽被人一脚踹击,乍然崩毁,随之现出了来人的身影。
“是你……”“钩魂”朱六转身瞧着来者,心中惊骇,似有些不相信会是他,“刚、刚才瘦三和横八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你想报仇?尽管上前来吧。”
“不不,我不报仇…”对方冷然坦诚杀了老二和老四,朱六背脊不由倒抽凉气,心中更骇,仿佛感觉到了死亡脚步的临近。
“你不报仇,我反而更想杀你了。出手吧!”原来破门而入的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喝着酒慢腾腾走被朱六喝骂脚踹的那个破衫老者,只是此刻他手中已没有了酒壶,也没有了佝偻,而是挺直了身躯,右手虽仍拿着一根拐杖,看上去却十分矫健雄武,不怒自威。其神态与之前的落魄样子简直云泥之别!
“你……”闻言朱六怒火中烧,他能感觉到对方那视他生命如草芥,淡然却又冷酷至极的杀意,此时的他唯有用命一搏。话语未落,朱六一咬牙脚下猛地聚力一蹬,右手钩刃一扬,豁命朝前冲杀而去。
拼了!
然而他蹬脚刚冲出的同时,一根拐杖便已如利箭突兀袭来,杖端直中朱六咽喉致命处,击中后拐杖随即弹回,并恰好被破衫老者当空从容取回右手中,杖击发劲之巧、准、稳。
朱六执钩才刚冲出,咽喉便被致命一击,身形硬生生停止了,他的生命也停止了。
破衫老者轻描淡写般便将瘦三、横八、朱六三位其实力不俗的强者杀死,由此可见其武功之高深,江湖上恐怕已罕有敌手。
“这位猎物是我的,上面那位,要不现在过过招,暗器也行!”破衫老者杀掉朱六后便打量了一会儿一刀,接着目光转向了二楼栏杆处,老者的左手里捏着颗小石子。
话语方歇,上下两道目光交碰,杀气骤然涌动,但只一会儿后,二楼那黑衣中年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旋即黑影一动,眨眼消失于客栈内。
“好了。”破衫老者神情不经意的似乎放松了一下,目光终于开始转向他的真正目标:“碍事的都走了,就剩你我双方了,谈谈吧!”
一刀脑海中仔细过了一遍,发现自己并不认得这破衫老者,不过他的出手,杀了三人,倒是无形中解了自己的围。然而在听到破衫老者提到‘猎物’的时候,一刀右手不由紧了紧手中刀柄,看来这位也是自己的对手,而且是更强大的对手:“你的目标也是这女孩吧,那就没什么好谈的。来吧,一决高下,也决生死!”一刀握刀的手竟不由有些颤动,但他的决心是坚定的。
一刀心底有一丝叹息,若刚才这老者真与二楼那黑衣者斗上一斗,哪怕是一瞬间的交锋拖延,那也是他逃脱或杀其的绝佳机会。
却没想到二楼那黑衣中年只是犹豫了下,权衡后,便果断放弃离开了。
破衫老者摇了摇头,道:“我的猎物不是这女娃,而是你,一刀!”
这下倒令一刀疑惑了。
6.
这些天这些人找薛小怿,要抓走她,其中的原因一刀很清楚。那是因为……
一刀身旁的这小女孩薛小怿,她的父亲是那位富甲天下,国中首富的薛亦峰,也是一刀从小的好朋友。然而十天前,薛亦峰在这次南下经商的途中,突然旧病复发,只半天不到便憾然逝去。
突然的惊变,噩耗!
薛亦峰根本没料到这次突然复发的病劫,他只来得及安排了两件事:一件是亲笔写了两封信,派人一封火速送往江湖衙门交给他最信任的朋友一刀,另一封送去遥在北方的锦义堡;第二件是将南下所携带的他与妻子唯一的宝贝女儿薛小怿托付给了他的四位护卫大将。
谁知就在当晚,一伙黑衣强者突袭而来,原来其中一位护卫大将反叛了,伙同黑衣强者内外夹击,双方浴血杀斗。
最终那伙黑衣强者只逃生了两人,并且那个反叛者被薛亦峰的老仆豁命与他同归于尽了,另三位护卫大将其中两人当场壮烈牺牲,最后一位名叫李标的,他重伤之后便一直昏迷。
翌日,余下的众仆眼见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又恐惧那伙黑衣强者再来屠杀,后不知谁起的头,开始抢偷府上值钱的东西,大包小包带着逃走。其他人见之,生怕拿少了走晚了也如出一辙。
偌大的府中,最后只留下昏迷不醒的李标与这位泪流呼喊的小女孩薛小怿。
之后,已逃生的两位黑衣强者送回消息后果然又返回,见状心喜乘机杀了昏迷中的李标,带走了薛小怿。待一刀赶到时已晚了,但他身为办案熟练的江湖捕快,敏锐地凭借着一些蛛丝马迹,在其还没将薛小怿带回组织基地前,赶上并杀败了两位黑衣强者,夺回了薛小怿。
再之后,一刀便带着薛小怿,马不停蹄地往锦义堡赶,只要到了铜墙铁壁与护卫高手如云的锦义堡,薛小怿就能真正的安全。
却途中风波几起,血杀几场,一刀大致明白了,原来那位反叛者与一神秘组织有联系,那神秘组织的统主在一擒住了薛小怿后,便火速传信到锦义堡去勒索一千万两银票。信上说七天的时间,只要钱到手,便承诺会放了薛小怿。
薛小怿的母亲在刚痛失丈夫后,怎能再失去自己的宝贝女儿。于是她答应会不惜代价,七天之内绝对筹集到千万两银票,分文不少,只要对方能保证她女儿毫发无损,平安归来。
那神秘组织没想到中途杀出来个一刀,搅了其好事,于是加紧分派人手许以重利誓要夺回薛小怿。
这一路上,他们的目标都是薛小怿,而眼前这位的目标却不是,而是他这倒奇了,一刀不由问道:“你找我,把我当成猎物?呵,可从来都是我去追捕猎物的!倒要请教阁下是谁,找我目的是什么?”
破衫老者道:“找你做一件交易。”
“什么交易?”
“用两条命,你的和那女娃的,换你一件东西。而我刚才出手杀三人替你解围就当是我赠送你的。”
“哦?!真是可笑,居然拿你面前人的命当筹码来做交易。”破衫老者这一空手套白狼,看似可笑,但一刀心里知道其实这并不可笑,反而很可怕。一刀继续道,“不过我更好奇的是,我手上有什么东西,会是你想要的?”
破衫老者一字一顿道:“靳家刀法!”
7.
一刀闻言浑身一震,冷冷道:“你到底是谁?!当年靳家满门被杀,阁下可有参与?”
老者却神色不动,开口道:“我在此只要靳家刀法,你若给了,我就让你们离开,否则……”话到中途,破衫老者右手中拐杖猛然一捏赫然炸裂,现出一柄藏身里面的亦刀亦剑的兵刃,兵刃古怪锋寒没有刃鞘,老者为它取名为‘合刃’。同时他浑身杀气猛烈涌出,强势压向对面的一刀。
“这老者竟有如此强大的气!比我怕是只强不低,棘手了。”一刀只觉全身被对方强大的势压笼罩,呼吸都已感到困难。
“你还是想想当下吧,你应该能感受到。你对上我没什么胜算,加上你现在还要保护一个女娃。你若不舍得给,那我就杀了这女娃和你。”
“你敢!”一刀咬牙沉默了片刻,心中思虑一番后,最终妥协道,“可以,我给你。”
“这就对了。反正这么多年你肯定早已熟记了那刀法口诀,只是多一个我知道而已,能换你们两条命不吃亏。”
“刀谱我确实没有,但我知道的可以写下来给你。”
“甚好!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现在将其中第七式刀法的口诀写下来给我。前面六式就不用写了,至于你写的是真是假,我自有办法分辨,相信你也是聪明人。”破衫老者沉声道。
“你果然参与了当年的杀戮。”一刀声音渐冷道。
“哼实话告诉你,靳家刀法别说第七式,就是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式我都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有靳家刀法前两式,哦,不,是一式半!”
一刀话语刚落,老者怒然道:”怎么可能,你撒谎!我仔细查过你,你好歹也是靳家的儿子,靳家遭灭后现今唯一幸存的血脉。再者,你能短短几年内崛起于江湖,并从无败绩,靠的不就是靳家刀法吗?难道你敢说你用的不是靳家刀法,还是说你宁愿牺牲掉自己与这女孩的命也不舍得说出刀法。“
一刀紧握刀柄,神情有些异常:”是,我确是靳家的血脉,可你应该也查到我只是‘大侠’靳啸栋的私生子,或者说他荒唐后不愿别人知道的耻辱。所以就一式刀法他也不想教的。“
8.
破衫老者想起那夜,他身为那伙蒙面杀手之一,他们一起突袭了靳家,杀戮满门,抢夺到刀谱后,他们发现最后两页居然已被撕掉了,而靳啸栋重伤自尽前悲然狂笑:“就算你们这些贼子得了靳家刀法,你们也永远练不到巅峰的!”
被撕掉的那两页,即靳家第七式刀法,靳啸栋到底是毁掉了,还是藏起来托付于人,至今成谜无人知道。他好多次偷偷在靳家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
直到一刀仅凭一式刀法崛起于武林,这当年参与杀戮靳家、如今打扮成破衫老者的莫夷铉才注意到了一刀,他似乎从一刀的战绩中看到了靳家刀法巅峰的影迹。
于是他才来找到一刀,并相信一刀肯定习练过完整的靳家刀法。
莫夷铉从小就被残酷地训练为“暗夜”组织杀手,他每天都在努力使自己变强,比对手更强,更强,要比任何对手都强。不然,可能下次训练或任务被杀的就是他。
“暗夜”组织热衷于搜索、抢夺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或用来黑暗交易,或用来组织少数人员修炼。那次抢夺武林绝学排行第二的“影绝剑”剑谱,“暗夜”组织半数精英尽出,虽成功了,最后却只有莫夷铉一人受伤逃出。
莫夷铉拿着“影绝剑”剑谱,却没有回组织,而是消失了。九年后,已武功强绝的莫夷铉潜入“暗夜”组织杀了其头领,抢夺了排行武林绝学第一的“靳家七式刀法”刀谱。
如今的莫夷铉,两大武林绝学在手,‘影绝剑’剑诀他苦练了十六年,‘靳家刀法’前六式练了七年,他早已成为当世一等一的高手。放眼当今江湖,能让他顾忌的只有一人一刀。
一人,便是那位早已消失江湖的传说“第一”!
一刀,便是眼前这位‘一刀’!因为他是靳家的血脉,他使用的正是靳家刀法。
“怎么可能,如果只有一式半的刀法,你怎么可能变得如此强,达到今天的江湖成就!”莫夷铉专研练过靳家刀法前六式整整七年,对比过后,他知道,不完整、没有第七式的靳家刀法,威力甚至比不上曾被它打败过的“影绝剑”。
莫夷铉通过之前查探讯息与现在感受对方的气知道,他现在实力绝对比一刀更强,他相信一刀应该学过全部的靳家七式刀法。
可惜,或许是功力资质原因,莫夷铉猜测一刀只能完美地发挥出第一式的威力,所以一刀杀敌时才总是只出一刀,却也每次被他侥幸一刀就解决战斗了。
靳家刀法第七式只要到我手,只要我莫夷铉得到完整的武林绝学排行第一的靳家刀法,我定能武功再进一大步,比肩甚至超越那位江湖武功排行第一的“第一”!
然而一刀说自己没有靳家第七式刀法。
对方定然是隐瞒不愿给,莫夷铉感到非常愤怒,戟指喝声道:“一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还是宁死不愿说出第七式刀法,那我现在就动手杀了你和这女娃。我说到做到!“
“没有的东西,我如何给你变出来。” 一刀冷哼一声,心道也好,若能杀了此人,也算除了恶,并为他那已故的薄情父亲报了仇,两不相欠了,“既然如此,来吧,决一生死。我一刀何惧于你!”
“小怿,你赶快退后。”一刀感受到莫夷铉全身杀气越发凝重,看来对方已迫不及待要出手了。
“叔叔小心。这人凶狠得很!”
薛小怿听话地当即向后远远躲去。
9.
“找死!既然得不到第七式刀法,那我就杀了你!”莫夷铉话语毕,满目杀气,功聚手中兵刃,森寒泛光,势压不断积蓄。
而一刀双眸一凝,左手稳握刀鞘,右手按握着刀柄,全身精气神极度集中,无匹刀气杀锋汹涌暗藏。
莫夷铉清楚一刀确实很强,江湖上都说他出刀必见血,杀敌只一刀。所以都称呼他为一刀,他的真名却无人所知。
曾经有人讥笑他:“你是不是只会一刀?”
一刀回答:“能一刀解决事的,我绝不用一刀半!”
“那到底一刀会不会第二刀呢?”——
“以多年的江湖传言与讯息,等会交锋他应该也只会全力出一刀,就第一式刀法吗。哼,看我今日就破了你的这一刀一式。”莫夷铉心中计较已定,对于一刀的出刀,特别是第一刀,他凝神戒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战斗虽未开,却是一触即发。两人杀气越发浓烈,周遭狂风乍起,劲风过处,桌椅门窗等不断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突然一刀人瞬动,出手了,而几乎同时莫夷铉消失于原地,下一个瞬间,便是——
刀闪电出鞘斜上斩,‘合刃’悍然迎面硬抗!
极速!交锋。
嘣!
两股庞然劲力交碰,周遭空气都为之轰然一爆,顿时动天撼地一声巨响。
一刀所出的正是靳家刀法第一式——拔刀斩!蕴藏万千层杀气刀意于一式的毁灭一刀。
莫夷铉见一刀果然使出的是靳家刀法第一式,当即使出能与之抗衡的靳家刀法第六式——竖划乾坤!势携庞然气劲的强力迎击。
两人两刃强力争锋,极致对拼,火花四溅之后,杀锋余势不止,两人顿时错身,鲜血流出。
胜负已分!
周遭忽然间变得异常肃静。
一人倒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另一人踉跄了下也倒下了。
薛小怿见之泪水顿时夺眶涌出,害怕,担忧,伤心,她哭泣着急跑上前去,使劲推嚷着一刀的身体:“叔叔,叔叔,你醒醒,你答应过小怿的,我们拉过勾的,你要算数,你答应要带我回家的……”
“……小、小怿,别摇了,让叔叔……躺会儿……”一刀此时疲惫极了,身体、精神几乎已用尽。他是力竭而倒。
另一边,莫夷铉眼神逐渐黯淡,颈部一条长血口,鲜红血液大出,他口角不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败,不会败……”他挣扎、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是越挣扎伤口鲜血流地越急。
他的右手仍紧握着‘合刃’,左手缓缓垂落,待发的那粒石子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去。过了会,他不再动弹了,生命消失。
莫夷铉至死都不甘心,他为什么会败给一刀!
他的功力比一刀强,又学有影绝剑诀与靳家刀法,为了把两大刀剑绝学完美合一,他更是把名刃打造成亦刀亦剑的杀锋‘合刃’。
刚才的生死交锋,莫夷铉右手用九层攻力驭使‘合刃’迎抗一刀手中的刀,他挡住了,正当他左手要用弹石击向一刀咽喉致命处,他又没挡住了。
一刀的确只用了一式,他人刀合一,极速拔刀,全力迎斩莫夷铉,在莫夷铉‘三心二意’要用左手弹石偷袭时,一刀随机应变借势滑锋,人刀错身‘合刃’,划过对手的颈部!
这从出手到结束,只不过眨眼的工夫,一刀出刀干净利落,尽其全力,一气呵成,熟练至极如同呼吸一般。
10.
刚才之战,一刀确实只用了靳家刀法第一式,并且这么多年来一刀只专注苦练了靳家刀法第一式。
江湖众人敬仰的大侠靳啸栋其实是沽名钓誉,他为人慷慨好挥霍结交朋友,却对武道并不执念,练武怕吃苦。为此靳家刀法在靳啸栋的手上暗淡武力大降,远不如靳家前几代人那样凭借靳家七式刀法纵横武林,几乎无有敌手。
渐渐地,靳家在靳啸栋的手中越发没落,外表风光的他能力不足,也当不起江湖中人赋予他的荣耀与责任。
越发强大紧迫的压力,还有唠叨规劝又强势的妻子,靳啸栋却仍不醒悟,不听劝,为了排挤压力,他反倒在外欺骗了一个淳朴的荒村少女。
待有了孩子后,靳啸栋却逃了,并瞒了所有人。
那少女后被父母赶出了家门,靳啸栋曾偷偷回去看过她,却没敢面对,只是间接接济了那母子的清苦生活,让他们母子能够活下去。
直到多年后那女子临死前,靳啸栋才现身一见,并答应那女子会接纳孩子并教他刀法保护自己。
那女子死后靳啸栋为了自己的江湖名声,对他妻子的畏惧,为此他将那孩子仍放在那一荒村破屋生活,只是偶尔抽空来教他武功,教他呼吸吐纳,身体修炼,内力修炼,最后教他靳家刀法。
然而靳啸栋教完那孩子靳家刀法第一式,在第二式教了半式后,他却忽然不教了。因为他怕这孩子以后走动江湖被人认出所使刀法,他所做的苟且之事会因此东窗事发。
孩子那时已十三岁了,本身因为娘亲的事就恨靳啸栋,他也渐渐看清了靳啸栋的自私、懦弱,不负责任,他对靳啸栋彻底死心了。
为此那孩子舍弃“靳五”的名字,与靳啸栋撂下断绝关系后,便以“无名”之名独自闯荡江湖。
多年后江湖给了他一个名字!便是一刀。
因为第二式靳啸栋只教了半招,不清不楚,所以多年来,一刀便只有苦练、专修了靳家第一式刀法。
也就这仅仅的一式,一刀每天都勤练不懈,不厌其烦,将它不断精进,练得越专,越快,越强!才有了这仅仅的一刀却大败天下无数强者,至今未有一败!
“小怿,扶我起来,我们继续赶路吧。”
盘坐调息了半个时辰后,一刀起身,薛小怿跟在一刀身旁,两人踏出了这林来客栈。
外面迎风拂面,天空虽灰暗,却有着一缕清亮。
一刀知道,薛小怿没到锦义堡,事情就没有结束,那统主自然会继续派来更多更强的杀手,未完的路程还有多少凶险呢?一切未知。
一刀握紧手中的刀,脚下前方的路,他会勇敢全力以赴,正如他每一次所发出的每一刀。虽然他只会一刀,他的名字叫一刀!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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