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郎若活着,我便伴青灯了却余生。他若死了,我便为他守灵。
——莫娘篇
即便多年过去,她仍记得娘亲的那句话:“一切随心而动,就问问你自己,其他的皆不管”
莫娘想:“遇上苏怀,索性就不管不顾吧。即便,她也是个女儿家”
常说人有旦夕祸福,谁能料到就在一夜之间,她失了双亲,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如若不是借助阵法逃脱了,恐怕此时她也是刀下亡魂,自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得知自己遭此变故之时,她恨,却也无能为力。一个女流之辈,且手无缚鸡之力,仅靠着易容术逃脱了那个恶魔之地,只身到了帝都。
可帝都虽繁华昌盛,到底不是她的家了。一个弱女子若想存活,几乎是举步维艰的。
逼不得已,她隐姓埋名,委身青楼之中。所幸也读过些书,才不至于沦落到陪笑地步,只在青楼里做了个清水头牌,日子一天一天蹉跎着过。
遇见苏怀那天吧,正好是个艳阳天。那亦是她的十六芳华中最幸福的一天。
那年的少年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虽还稚嫩,却有着一身好武艺。
莫娘看着这少年郎赤手空拳的打倒了青楼的看家打手,看着少年郎不怒而威的目光,看着他微扬起下巴,指着青楼喊道:“苏小霸王的名没听过是吗?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动爷的人?”
莫娘下意识望向少年郎身后的白衣少年,那真是个好看的小公子,只是身体似乎十分孱弱,看着倒是性子也温和。
莫娘见白衣少年轻轻扯着他的袖子,俯在他耳边说什么。少年郎忙转过身扶住他,小小声安慰着。
那时,莫娘就在想。这两位小公子想必都对彼此有情吧?这样看,二人倒是般配。
还不由得莫娘思考,那自称“苏小霸王”的少年郎已砸了青楼的招牌。少年郎不顾老鸨的惨叫,仍是不可一世的模样,只冲着他们说:“这就是下场!另外,你们这座青楼,爷要封了!”
老鸨顿时哭天抢地,她趴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青楼的姑娘们也跟着哭。
一旁的莫娘寻思着自己又要无依无靠了,一瞬间也难过得直掉泪。
她没有放声大哭,倒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疼惜。
苏小霸王就是这么一瞬望向她的。莫娘没能料到,就是这么一眼,自此成了二人此后的牵绊。
莫娘十六岁这年,成了“春意楼”的掌管人。
苏怀找上她时,她正睡在破庙中。那时她无处可去,只好给自己弄得蓬头垢面的,随随便便找个地方歇脚。
那少年郎却一眼认出她来,当即居高临下的看她,冷淡开口说:“跟我走”
她迷迷糊糊跟他走了,也就是后来才知道,他需要在朝堂上立足,所以,他需要各路情报。
青楼里鱼龙混杂,是个收集情报的好地方。而之所以选中莫娘,苏怀只解释:“你是外地人,又无亲无故。我自是放心些。”
只是少年郎下一瞬却抽出了剑,眼眸里掠过狠厉:“只不过,你若是背叛我,你知道的……”
莫娘忙吓得跪下叩首,再抬眸看时,少年郎已收起了剑。
她战战兢兢的,正想低下头。少年郎却扶起了她,对她说:“此后,无人敢欺你辱你”
许是这句话当真温暖了那时的她,此后多年,她陪在他身边,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
女人的年华是最经不起耗费的。莫娘心中也明白,这些年过去了,她心里竟对那少年郎生了情愫。
只是,明知两人是不可能的。她的怀郎是鼎鼎有名的苏少将军,是国家之栋梁,且他心里只有那个白月光少年。
她莫娘只是落入风尘的卑贱女子,又怎能妄想与这样纯粹美好的人朝朝暮暮?
可越是想,越是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划下刻痕,直到自己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然而,朝夕相处之时终是察觉到苏怀的秘密。
她恐慌,无助。
莫娘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竟会爱上同是女子的苏怀。
可一夜辗转反侧,她记起娘亲的话:“一切随心”
是啊!一切随心。管他苏怀是男是女,她的怀郎便是她的一切,是天边星,亦是心上人。
她对他越发的好,而苏怀一天一天长大,亦读懂了她眼中的情意。
他对着她认真说道:“怀非你良人”
又补充道:“是我的不对,你也该嫁人了。莫娘且放心,怀定为你选一门好亲事”
他在推开她,且将一切都讲明白了。此后更是极少上“春意楼”了,只是书信联系。
莫娘为此大病一场,待第三日醒来,却发现苏怀坐在床沿。
少年郎已经长大了,眉宇间自是透着成熟,棱角分明已显出轮廓。他低垂着眼睑,睫毛轻轻颤着,正在思忖着什么。
莫娘看着他,许是鬼迷心窍,许是病糊涂了。
她猛地握住他的手,眼眸里填满了情意。
苏怀看了她一眼,也不挣脱。只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开口问:“好些了吗?”
“少爷……将军……”她微微颤动了两片薄唇,哽咽着:“莫娘定不会背叛您”
“怀明白”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劝她安心:“好好养病”
可她哪敢再错过了,忙求导:“少爷,莫娘自知身份卑贱配不上您。莫娘此后不敢再妄想的了,求少爷你别……别让我嫁人”说着,竟失声痛哭起来。
苏怀终是心软,俯下身为她掖好被角。
“莫娘,怀并非你良人。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耽误了你。”他顿了顿,还是叹了叹气:“如果你真的不想嫁人,便随你吧”
此后,她便真的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情意,只全心全意为他收集情报。
她越是这样,苏怀便越是心疼她。
以至于后来,苏怀是真的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莫娘知道的,她的怀郎早已是受尽了折磨,被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她亲眼所见他的痛苦万分,她能明白一个人身处绝境的无助。
可她无能为力,她能做的,只有陪在他身边。
她明明知道的,苏怀心里有慕歌,而慕歌心里也有苏怀。这两个有情人苦于恩恩怨怨,才一直未能修成正果。
莫娘正是因为心明如镜,于是含泪写下一纸书信,放她的怀郎去寻找真正的幸福。
只是变故来的太突然了。
当她跪在墓碑前再叩首时,她已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她佝偻着身子,摸着冰冷墓碑上的字,缓缓将脸贴上去,笑着说:“怀郎,我又来看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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