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罪（五十三）

烧红了炭，终于使这个冷清的宫殿回暖些。小宫女就蹲在地上，有条不紊的整理了炭灰，又是抬头假装不经意看了一眼门外。

果不其然，那些宫女都昏睡过去了。

小宫女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一转身，那如谪仙般的皇后就站在她身后。

小宫女也不慌，她福了福身。口吻极其平静，开口唤她：“贵家”

皇后微皱眉，抬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终于开口问：“你是何人？”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已然昏睡过去的宫女，仍是波澜不惊的问：“独留我一人，是何意？”

“贵家，是离人先生托我来寻的你”从袖中拿出一纸书信，小宫女恭敬的端上：“那位上早朝，无暇顾及这边，贵家只管看便是”

“是先生？”听到是离人先生寄来的信，皇后忙接过书信，展开一看，真真是离人先生的笔迹无疑。

皇后抬眸看她，眼眸里黑白分明。

“姑娘，先生近来可还好？”自他被掳掠入宫，期间只听闻离人先生死在外乡。他一直是不信的，却是一等，等了那么多年。也幸而后来，有了些书信，断断续续的有些消息。

只是如今，前朝已成故梦，故梦依旧在江南烟雨中。想来故人已归，怎料那时匆匆一别，竟是那么多年过去了。

“贵家安心，先生好得很。此次莫娘入宫，就是为了复国一事，先生无法亲自前来，故而委托莫娘。贵家，这些年辛苦委屈您，只稍待时日，复国便指日可待。只要，你听信中去做就好”

“当真要我……下毒？”手中的信不由攥紧。皇后犹豫了，竟低头不言不语。

“贵家，皇上不信我，我根本没有机会下毒。也只有你，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喝下毒药！”说着，莫娘又拿出一包药粉。“贵家，你且拿着”

“不……”下意识的躲开了。皇后不停后退，然后重重跌下。他摇摇头，凄声说：“让先生……罢休吧”

“贵家！”莫娘将药粉收起，上前扶起他。“贵家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敌不过他的。姑娘，如今朝颜在他手上，苏长青也成了他局中囚徒。御花园那条通道，就是他故意让赵公公去透露给朝颜听的。他穆轩，已经做好将苏慕两家一网打尽的准备。”论谋略，离人先生不输穆轩。只不过明与暗，终究是那人占上风。

他又忙说：“姑娘，且听我说，快快出宫去！皇宫太危险了，迟早有一天，他会把你们屠尽，一个也不留！”

“贵家，就算我们不反击。狗皇帝也不会放过我们，更不会放过公主。公主乃慕家女儿，狗皇帝怎么会善罢甘休！”莫娘将药粉塞在他手里，咬牙道：“不除了狗皇帝，天下一日不安宁，望贵家以大局为重！”

皇后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粉，他垂着眼眸，看不清满眼凄离。

“姑娘”终是握紧手中的药粉，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她，满目破碎，怔怔问：“此毒可有解？”

“无解”莫娘扶起他，解释道：“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活不过一炷香”

皇后又是一怔，竟脱口问道：“那死后，可会难看得很？”

手中的药粉越发的沉重般，皇后双手捧着，静静盯着药粉看。

莫娘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却仍耐心解释：“一炷香后，中毒者便如正常死亡般，并无异样”

“如此，也好”那目光终是落在了窗外，他恍恍惚惚的走了过去，仍是背对着她，淡淡开口道：“姑娘，劳你替我谢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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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人来无影去无踪，是以苏弃还无所察觉，那人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暗道中。

他仍着一身白衣，手里抱着琴，一下又一下抚着弦，眼眸里透过无限留恋。

他问苏弃：“你有多恨苏怀？”

“嗯？”苏弃有一瞬恍惚，低头间却换上一副冰冷模样。“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

“他是你同胞姐姐，算来，他并无对不起你的地方”那人不慌不忙抚着弦，道：“你只不过，是恨他没受过你受的苦难”

苏弃微怔，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思竟被看透时，那人便笑了。

“我有意留苏怀一命”那人说着，微仰头望向她：“提前知会你一声”

“为什么？”苏弃略有些吃惊。心中那莫名的欢悦也不知为何，只觉有些失落却又觉安心。

“苏怀是不可多得的好将军，不管如何，他苏怀没有对不起我。何况，肆舍不得，你也是”他似乎总能轻易窥探了人心，将她的那点小心思摸得透彻。

苏弃急得反驳，连连辩解：“我，我没有！”

却见那人笑了笑，低下头也不管她。

于是苏弃便一个人蹲在旁边开始思考。

对于苏怀，她着实是恨得咬牙切齿，可一次一次的见面让她看到苏怀的另外一面。

相比自己，苏怀真的是胸怀天下。他那么真，好像……又那么好。

苏弃摇摇头，心里骂着自己，怎么会为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开脱呢？

正想的入神，肆已经走过来了。

苏弃冷哼一声，背过身不理他。

“有线索吗？”那人微眯眼，轻捻一根根琴弦。

“主上，肆无能，借机让人翻了苏府，也找不到苏长青任何证据”肆屈膝跪下，磕头请罪：“请主上责罚”

“罢了。他苏长青就是只老狐狸。你找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找到，怎能急于这一时？起来吧”

“谢主上。不过，肆倒是特意去搜了书房，尽管并无特别，却发现林副将似乎对苏长青造反一事一无所知，这些时日也只一个劲忙碌着苏长青赦免的事”对于林业，值得评价的便是忠诚。只可惜，竟有眼无珠投错主。

肆低下头愈发恭敬：“主上，您看这？”

“林业啊”那人想了想，点点头：“有印象，他多次越级上奏，为此受了仗罚，仍是不肯罢休。嗯！此人甚是忠心耿耿，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那人继续说：“肆，多多少少透露苏长青造反的证据给林业，记住，点到为止”

“哈！主上是想让苏长青众叛亲离？”苏弃在一旁听着，倒是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嗯，不差他林业一个”示意了肆退下，那人抱起琴，从苏弃身边走过。

“苏弃，随我入宫去，会会他苏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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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身边跟了个相貌丑陋的女侍卫一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大家惊恐之余，也只好默不作声。

莫娘早早就听闻此事，心中顿然明了是何人。正急着，皇上已上门来，身旁果真跟着那传闻中貌丑的女侍卫。

“参见皇上”莫娘笑脸相迎，得到允许后起身，侍奉在了左右。

她笑着看了一眼苏弃，一副温婉的模样，也不问是谁，只一旁伺候。

倒是皇上开口：“弃，怎的不拜见皇贵妃？”

“我？拜她！”苏弃努了努嘴，企图用眼神和皇上交流，却不料那人压根不理会。拗不过皇上的命令，她也只好抱拳，偏头不看眼前的贵妃，只冷漠开口道：“拜见皇贵妃”

“免礼了”莫娘并不惊慌，只是又回头看了一眼他这一身白衣，只见上面已微湿，还沾了新泥。

她笑了笑，依旧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皇上这衣服都湿了，何不脱下，待臣妾与您换件干净的？”

“贵妃娘娘心可真细”苏弃率先开口，又仔仔细细盯着她看。“娘娘这张脸……”

竟不知由何而来的熟悉感，苏弃打量了一番，仍没能看出什么来。

“苏弃！不得无礼！”皇上怒斥道，便吩咐了莫娘退下。

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皇上也不急着问什么，只是端起茶杯对着苏弃道：“看仔细了，然后告诉我，她是谁”

皇上低头喝了口茶，微闭眼，轻轻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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