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更天,醉梦楼其他人此时也歇下了。他来来回回在书案上写着什么,终是一折笔,将数张写满字的纸全数扔入火炉,看着那火舌将其吞噬,任凭火光照映他苍白的脸庞。
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悄无声息,他伸手将水倒入火炉,便熄灭了那烈焰火光。
黑夜里,那无声哽咽让人无从得知是为何人。
他闭着眼,脑海里开始回忆起那人护着另外一个女子的那一幕。
曾几何时,他也曾被那人这般对待过。
那时,他们结伴出门游玩,不料路遇山贼欲劫财害命。那人也是这样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就将自己拦在身后,并抽出他那把剑来,直指那帮山贼,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只喊道:“苏小霸王的名声,你等可曾听过?”
那么无所畏惧的他,那么年少轻狂的他,那么爱恨分明的他,那么奋不顾身的他。
可如今,那人护着的是另外一个女子了,再也不会是他慕歌!
他低头开始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只伸过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不觉拽紧衣襟处。
他们二人,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了,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硬生生在二人之间划出一条鸿沟。到底该怨造化弄人?还是恨自己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他想着想着却是眼泪滚烫,心头竟觉冰冷刺骨。
“够了!”拼命的克制自己那颗颤抖的心,就怕一不留神就要不顾一切去找那人。倘若真是这样的结果,是谁也没法承受的,那么,便由他一人撑着。哪怕痛不欲生,也由不得他有其他选择了。
“慕儿!”面前已不知何时多了两束人影,慕歌还不来及睁眼看,便觉一股气息穿梭在五脏六腑之间,竟是不受控制了。
“不好!怕是走火入魔了!”另一道声音响起后,当即上前定住他的穴位,并顺势将他按下,为其渡入一丝真气。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慕将军立在那处直皱眉头,看着慕歌这副模样,终是觉满满的愧疚。
“他这是乱了心!”回话的正是离人先生,只见他闭着眼为其渡入真气后,这才缓缓起身,细细为慕歌把起了脉搏。
“乱了心?”一时间也无从得知这三字是为何意,但见离人先生皱起了眉头,慕将军那一颗心不由一揪,忙试探性唤道:“师父……”
“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时,离人先生被追杀不得已逃亡。临走前嘱咐慕将军忍辱负重,待他归来时再做决定。然而这些年,他一路逃亡,途中调查取证,结识江湖义士,又得以重新与自己主子联系上,至今才得以现身。“为何这孩子的脉搏竟是如此紊乱?似中毒,又像是中盅?”
“什么!”慕将军都不由震惊,他不识医术,只知晓慕歌中了毒,却不知还中了盅。他越想越是难受,只是眼前忽而就出现一张脸来,当即说道:“难道是姝白?”
“说,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慕歌这副模样,就连离人先生都不免为其而难过。
“师父!你走后,狗皇帝便把那些旧臣屠杀殆尽,只留下我与姓苏的。当时徒儿谨记你所嘱咐,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忍辱负重。就这般过了几年。那时,刚好慕家与苏家同有了喜讯,苏家那边怀了苏怀,我们这边……怀了一双儿女……”说着,慕将军颤抖了手,看了慕歌一眼。“慕歌和夫人都不知道,其实,当时所怀其实是龙凤胎。只是……那女儿……那女儿被狗皇帝带走!”
陈年往事被翻出,饶是刚硬男儿都不禁红了眼眶。
“我不知道女儿如今是死是活,本以为就此忍辱负重,便也就过了,岂料就在慕儿七岁那年,姓苏的就借怀儿的手给慕儿下了慢性毒药。我那时不知,等想清楚了,无非是狗皇帝授意,可我无可奈何!”一拳头砸在了桌上,是那样的痛不欲生,无可诉说。慕将军红着眼继续说:“我对不起这一双儿女”
常说食君之禄,忧君之忧。他们所牺牲的这些,都只为了有一天能复国,能护这一片天下。
“是穆华亏欠了你们慕家!”离人先生终是拍拍他的肩膀,低头间似乎想起什么,忙继续问道:“那这姝白,又是怎么回事?”
“姝白是狗皇帝身边的人,这姑娘,是秒纱来的!擅长制毒假死,也擅长下盅!”秒纱那边向来不缺下盅的能手,慕将军此刻有所怀疑的人,便是姝白。
“秒纱!”离人先生手一握,想起一人来。“秒纱已被灭族,但当时,确实有遗留二人,一人却原来是这姝白”
慕将军忙问:“师父知道这姝白?”
“我当时逃难到秒纱,被当地巫师所救。那巫师是好人,不仅救了我,还教会我一些简单的易容术,让我得以这些年活了下来,当时出于回报,我回教了他阵法。如若按当时来推算,姝白还未出世。而我后来去查明,方知苏家却原来还有个小女儿,本名叫苏弃,因脸上有龙胎记而遭遗弃,那时,我还乔装过老乞丐去暗示过苏怀和慕歌!却想不到……她还是混到狗皇帝身边去,还害了慕歌这孩子!”离人先生稳住心弦,神色复杂的看着慕歌,在床沿坐下。“这孩子,到底是凭着什么才能撑到现在啊”
“师父,姝白处心积虑的,究竟是为何?我们慕家又何尝对不起她?”慕将军此时心中十分郁结,对于姝白,他知道得甚少,只知道她是皇帝那边的人,却想不到还是苏家的小女儿。
“她恨的,只是苏家,与你们慕家无关。只不过,她忠于狗皇帝而已。”年少的阴影已然根深蒂固,那恨就像野草般狂长,无人能抑制。离人先生叹息道:“怪只怪,苏长青太不留余地,连自己女儿和夫人都要赶尽杀绝!”
“自作孽,不可活”慕将军微微叹息,他叹息的是苏慕二家的命运,也叹息他们各自的儿女。“对了师父,你说逃出了二人,那另一个是?”
“莫娘!”离人先生低头看着慕歌,就见着他闭着眼有一瞬在挣扎。“那姑娘,我白天见她是一张面孔,晚上见着,却是另外一张面孔,也就是说,莫娘也是会易容术!”
慕将军仍是不解:“只是会易容术,师父如何能肯定,那莫娘便是秒纱出来的?”
“易容术,只救我的巫师一家人会而已!”离人先生暗自思忖着,其实他早在那时就看出来了,只是压着不敢提出。“那姑娘在怀儿身边也好,起码护得住他”
他看着慕歌,终是拍拍他的手背示意着其宽心:“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慕歌不知是否听进去了,但见他的眼角不觉划过晶莹,随后,便彻底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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