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窗外望进里头,皎洁月光悠悠如一泓清泉,笼罩在屋内二人身上。
那二人皆着一身素白,见是一人盘腿而坐,十指轻抚琴弦,一人则跪坐在一旁听着,嘴角扬起浅笑,时不时抬头望,眼眸仿佛有星光。
苏怀已不知何时觉得喘不过气的。他眉头皱着,直咬着下唇。半晌,才移过双眸,一只手撑着窗棂,忽而一跃。
屋内琴声戛然而止,二人皆抬头看他。但见那人一身黑衣如墨,在月光下像笼罩了光辉,只是那眼眸也如月光般寒凉,薄唇亦紧闭着,抿成一条线。
慕歌不打算理会他,自是熟视无睹,悠悠收回了目光,本想继续抚琴,又全然没了兴趣。
满屋寂静,苏怀只顾看他,而姝白也是一副淡然模样,依旧跪坐在那处,眼眸低垂。
“慕兄当真好兴致”苏怀抬头笑道。“美人在旁,丝竹作乐,其乐融融呢”
“自是乐在其中,可惜了有人不请自来”指尖一掠,发出一阵清脆琴音,慕歌望向一旁去,神情依旧淡然。
“你!”苏怀正想着发作,碍于有旁人在场,硬是忍下,才发声说道:“请姑娘移步,我与慕兄有话说”
姝白自是充耳不闻,她低垂的眼眸无任何颜色,淡然得似乎不知喜怒,倒和那人像得很。
“怎么?你听不懂我说什么?”这二人竟已相似到这个地步不成?苏怀不觉怒火中烧,一双手更是暗地里握拳。“再说一次,识相的,立马给我出去!”
她终于抬起头来,眼眸里没有恐惧,平淡得若无其事,也不开口说什么。
“是你!”这张脸他是认识的,早在之前,便觉得这小女子怪异得很,才劝着慕歌遣她去了朝颜身边。“是公主派你来的?”
姝白依旧不语,望着他时却又觉得在看透什么。
“别难为她了……”一旁慕歌开口道。“姝白,下去吧”
姝白于是起身,只是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待姝白出去,慕歌终于抬眸直视眼前的人。
他问:“你又来此处作甚?”
不见着这人时还不至于大动肝火,可每次见着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就无法静心。
慕歌皱着眉头,干脆仰头望窗外。
他不是个定性极差的人,可一遇到苏怀,总觉得就满腔怒火,克制不住。
“你不觉得姝白有些奇怪?”那小女子太过淡然,全然没有平常女子的模样,现在看来,倒像训练有素的人,竟叫人看着心慌。
“姝白为我所救,又是朝颜派来的人,能怎么个奇怪法?倒是你,你我已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三番五次来叨扰,才更是奇怪!”慕歌收回目光,不经意回头看一眼,才发觉他眸光一暗,不由又是心中一阵不适。
这么多年来,要说与他全然没感情的,又怎么可能呢?偏偏不能想不能忘,只能彼此伤害,企图将这份感情瞒天过海。
“只因她是朝颜派来的,你才格外上心吧?”嘴角微扬,竟盛满了苦涩。心房处格外疼痛,竟让他几欲落泪。
苏怀倒是笑出声来,冷嘲热讽的说道:“你忘了吗?朝颜即将成为我妻!”
这句话却像是毒针般刺伤了他。慕歌闭上眼,伸手指了指门外,口吻甚是冷淡:“我累了……你出去!”
“呵!”苏怀也不迟疑,只一声冷笑,也就轻易转过身去,跨步走向大门。
听得耳边“咯吱”一声,慕歌才睁开眼。屋里已空无一人,这一次,那人倒是走得干脆。
“罢了!”也不知心底里那股失落从何而来,慕歌想了想,还是起身了,本想熄了烛火就寝,却不料耳尖的听到了外头声响。
“我知道你会武功,使出你的招数来!”是苏怀,慕歌心中一紧,忙夺门而出。
“啊!”才赶到院子,已见着姝白被一脚踹飞到墙边,又猛的吐了一口鲜血。
“姝白!”忙上前扶起那柔弱的身躯,慕歌恨得咬牙切齿,抬眸狠狠看他,吼道:“你有种冲我来,欺负一个女流之辈算什么男人!”
“她是会武功的!”习武之人能察觉到她的功力,她隐瞒不了的。苏怀有些急,忙几步上前。
“不许过来!”忽而抓起身旁的石头,慕歌作势要扔过去。他的手不停颤抖着,却还扬起头看他。
“你想动手?”苏怀的声音几乎弱到听不清,只是忽而低头笑出声来,再次问道:“你为了她,想同我动手?”
“我不想看见你!滚!”石头的棱角扎进掌心,渗出一点点血迹。慕歌只是看着他,一字一句都带着咬牙切齿。“别让我更恨你!”
苏怀终于是停下步伐,他有些落魄,半张合着嘴想说什么,终是作罢,缓缓转过身离去。
他的背影在寒风中似乎瑟瑟发抖,可仔细一看,他每一步分明走得艰难。
他想,天真冷啊,可心似乎更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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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鸽“扑哧”几下从空中落入屋里,苏怀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便听着小四在门外敲了几下门。
“进来”披上外衣,半倚在床头望着屋顶。那一双眼里布满血丝,显得无比憔悴。
小四推了门进,就见着他又独自一人发呆,只好几步上前,恭恭敬敬递上纸条。
“少爷何苦这般难为自己?”见着他迫不及待拆开,小四也只是嘟囔几句,继而说道:“信鸽一来便叫我拦住,无人知晓的,请少爷放心”
“秒纱族那边确实是有姝白此人的”此时也无暇顾及小四,他握住纸条,心中还是不免疑惑。
纸条中说道,姝白生于秒纱族,与年迈母亲相依为命,直到几年前母亲去世。而三年前,族内占卜算到姝白乃灾星,她逃难到他们面前来,这事却甚是蹊跷,更为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追杀她的人竟都一夜暴毙,其中包括她所谓的青梅竹马。
“小四,你信不信鬼神?”若说是鬼神使得那些人一夜暴毙,怎么想,都觉得还是另有缘故。苏怀眼眸里忽明忽暗,脑中不断猜测着。
“少爷,小四胆子小,你可别吓着我……不过,倒是早有耳闻,秒纱族确实信鬼神的”小四说着,想了想,忽而又记起什么般,一拍脑袋忙说道:“不过之前听王叔说,十几年前他去了一趟秒纱,说是那里的人皆擅长制毒以及巫术,更有甚者,竟会易容,以假乱真”
“易容?巫术?”这听来显然不可思议,苏怀低头间忽而想起什么。他与姝白交手,虽察觉得到她的武力,却还感觉到隐隐约约存在其他力量。
“莫非……”越想越是疑惑,总感觉那女子就像一个无底洞,永远都无法得知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小四,备快马,我要入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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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策马入了宫,因着是未来驸马爷的身份,倒也无人敢拦。
打着来与公主会面的旗号,苏怀很快就见着朝颜,并屏退左右宫女。此刻二人独处,才觉轻松些。
“苏怀哥哥如此心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朝颜近来憔悴了许多,昔日粉嫩的两颊日渐消瘦,说话间还带些细喘。
到底看着还是心疼不已,苏怀扶着她坐下,冲着她微微笑了笑。
“无妨,只是想你了,来看看”他似乎下意识回头,嘴角的笑若有若无。“近来天气寒凉,还是小心身体要好”
“苏怀哥哥……”朝颜低头轻咳了几下,一双眼眸略带迷茫。再抬头看,就见着他已站在门外四处张望。“怎么了?”
“方才有人在外偷听”关了门,苏怀转过身坐下,才开口道:“今日我来找你,其实是想问姝白一事”
“姝白?”朝颜微皱眉,半晌才问道:“可是她没能好好照顾慕哥哥?”
“我且问你,让姝白去照顾慕歌一事,是何人提起?”姝白来得甚是突然,绝非朝颜一人决策。
他现在有些担心,安排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到底是个隐患。
“这,不瞒苏怀哥哥,是母后她……”说着,朝颜又低下头,一副不敢说出口的模样。“母后说了,莫与旁人提起”
“是皇后提出?”这更让他为之震惊,皇后向来不管事,亦极少出面,怎的现在竟会掺杂这些事。
“母后见我日夜不安,提出让姝白去照顾慕哥哥,说是了却我一番心愿。我想着,姝白聪明伶俐,倒是一把好手,便让她去了”朝颜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送姝白出去时,一路可顺畅?”苏怀当即问道。
“一路皆顺畅!”
苏怀此刻更是不安了,此番牵扯到了皇后,此事背后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是阴谋还是陷阱,是有意还是无心?他越来越看不清,甚至更为迷茫了。
苏怀回头看了一眼仍是忧心忡忡的朝颜,只好宽慰她:“无妨,你别担忧。朝颜,你只需记住,此事切莫与旁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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