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歌失魂落魄的回到屋里头,他一直低着头在想今日所见所闻,没来由竟一阵酸楚,此时想着想着,忽而一双腿便瘫软了,俯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一直低着头在笑,笑得咬牙切齿,笑得双肩直颤,顿觉喉间一股猩甜,不由猛的向前一倾,竟是呕了一地血,刹那间溅染了衣襟。
“少爷!”小五闻声赶了过来,见着他这副模样,忙吓得上前去扶他,一边扭头喊道:“姝白!姝白你快过来看看啊!”
但见那人一双眼竟蒙上一层死灰般。他空洞的看着前方,嘴角有诡异的笑,有艳丽的红。他闷声问道:“他恨我吧?”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又问了句:“你恨我吧?嗯?”
“少爷,你到底怎么了啊?”小五被吓得不轻,搀扶着他往床上躺下,刚转头就见着姝白端了药汁进来。
“快给他喂下”姝白神色慌张得很,三两下就定住他的穴位,看着小五将药汁喂下,方才松了口气。“你这阵子切忌动火,前些日还好好的,今个儿是怎么回事?”又回头看了小五,问道:“我才出去一趟,他怎么就成这副模样?”
“我……”小五看了慕歌一眼,一咬牙,只好如实回道:“我不让少爷去,少爷非得去的……”
“去了何处?”低头却闻到了淡淡胭脂香味以及掺杂了的酒味,姝白眼眸一凛,质问道:“去找苏怀了?”
她早该猜到拦不住他的。从在永城躲在角落看的那次,她就该知道,慕歌始终放不下,说什么死心也不过是想让苏怀死心罢了。
姝白一颗心揪得厉害,闭着的眼眸猛然一睁,忽而一把扯上慕歌染了血的衣襟。
“姝白!”小五拦不及,他家少爷已经从床上被提了起来。
“你早该清楚!”她的眼神阴冷也恶毒,一双眼眸里冷若冰霜,看着他时不带任何感情。“你是聪明人,你知道幕后指使是谁!没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就是他苏怀的命!”
永城的救济粮,那一系列的巧妙安排都不过是因为位高权重,这只是个小小的警告。他们所有人都清楚,这场无声的战争迟早会伴随着腥风血雨,没有人,能从这个漩涡里面脱身。
“果然唇亡齿寒”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起伏,一双眼看着姝白,只一字一句问道:“那我为何还要效忠于他?”
慕家作为苏家的前车之鉴,这个教训已经够了。他没能忍心,也无法忍受那个人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错了”像个迟暮老人般,他微垂下眼眸,缓缓动着薄唇。“我从一开始就不该信你!”
话音刚落,姝白一耳光就将他甩回床榻上。
“姝白你疯了吗?”小五忙上前欲扶起他,被姝白一推,猛的退后了几步。
“你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用?你不想想,害死你双亲的是谁!现在有着这样的机会,你不想着报仇,居然还如此自甘堕落!你……”
“他们没死……”平静的将姝白接下来要说的话堵住,他缓缓爬起来,支着身体看向眼前略带惊讶的二人,继续道:“你们不必再欺瞒我”
他都知道了,永城那天过后,他就该一清二楚。
“你!你怎么……”姝白眼眸中掠过慌张,又立马稳住心弦。
“我怎么会知道?”他抬眸看,伸过手抹了嘴角。“永城回来后,我得知幕后指使是为何人,你就该猜到,我自然会把事情捋清楚”
姝白闻言,脸色更是苍白了。她早该知道慕歌绝非那么容易蒙骗,却不料事情会败露得那么快。
“那位是聪明人,永城这一计谋天衣无缝。此番救济粮一事成功惩戒了苏怀,也让苏怀无意端了永城县令。我如若没猜错,那位的借刀杀人,也堪称妙绝”他其实都清楚,这一系列阴谋他看的清清楚楚,到头来一想,全是环环相扣。他浅笑,又继续道:“同样的,那位聪明人,不至于做糊涂事”
姝白的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只好强作镇定继续听。
“所谓的糊涂事,便是杀了我双亲”他咳了几声,轻轻的问道:“你觉得,那位聪明人,舍得这样做吗?他难道不忌惮父亲的势力么?”
是的,这一切水落石出了。他慕家无端端遭灭门之灾,却为何父亲的旧部落无一人站出来?他起初以为是世态炎凉,可现在,他明白了,这不过一场戏,这场戏就叫做“将计就计”
“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是在于苏家!
他的心猛然一疼。
“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笃定你所猜测?”姝白稳住心弦,转过身面向房门,一双手暗地里绞着。
“老管家在我入醉梦楼后便请求回去为爹娘守墓,只是他从不告诉我爹娘的墓碑在何处,只说怕招惹是非。老管家是个忠心之人,也敬佩鬼神,故而绝无怕招惹是非,不立墓碑的道理。那日过后,我去问了老管家……”他随着姝白的目光望向房门,眼眸里溢满泪水。“爹娘又何苦这般折磨孩儿?”
房门外果然传来低声啜泣,那房门微微打开,便是慕将军,慕夫人,还有立在一旁的老管家。
“爹……娘”他倚在床边,一眨眼,就划过了眼角晶莹,悄无声息的落下。
“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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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春意楼里愈发的热闹。小曲悠扬的唱着,丝竹声声入耳,轻抹慢捻复挑的玉指,若隐若现的曼妙舞姿。扣人心弦的,婀娜多姿的,风情万种,各有春秋。
苏怀一杯饮尽,看着周围退下的舞姬,只一挑眉眼,便见着莫娘依了过来。
“这些年,委屈你了”他为自己倒了一杯,也为莫娘倒了一杯,然后敬了她,便仰头一饮而尽。
他早在几年前就认识莫娘了。
那个时候,是怀哥飞走了,慕歌跟着跑出去误入青楼,他那时年少轻狂,气不过和青楼的人打了一架,过后仍不死心,就去砸了那青楼,恰好就碰见那年才十六芳华的莫娘。
说来也是缘分,十六芳华的莫娘无栖身之地,站在那处哭得梨花带雨。那么多人中,他偏偏看见她,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就动了恻隐之心,把青楼盘下给了她。
“说什么委屈?莫娘还得多谢少爷才是”莫娘说着,也敬了他一杯,仰着头跟着一饮而尽。“当年如若不是你,哪有现在的莫娘?”
“莫娘,你明知道我也只是在利用你”当初帮莫娘,除了动恻隐之心,更多的也是想成立自己的地盘,鱼龙混杂的青楼是谈事情的好地方,他瞄准了时机,就想找个对他感恩戴德的人守着,这人,便刚好是莫娘。
“莫娘并不在意,只要能为少爷办事就好”那双眼眸柔柔望进他的眼眸,是欲语还休,是满腔情意,只是顿了顿,忙低了头不敢再看。“身如柳絮随风摆,早已是残花败柳,承蒙少爷救奴出水深火热,不至于至今还委身于他人,落个人老珠黄为人妾的地步,莫娘感激不尽”
“别说这些了”揉了揉眉心,他回头看了一眼,直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莫娘只好一声叹息,知晓他全无其他意思,只好将袖中的密信递了上去,又转身将火炉点了火。
“这?”打开密信,那里面寥寥几字让他触目惊心,看完后,他忙将密信丢入火炉中,看着密信燃化成灰。
“居然是借刀杀人!”他喃喃自语着,越心想,越觉得不无道理。“也难怪我彻查此事竟如此顺利,原来永城县令一事,绝非是为了转移我注意力那么简单!”
密信上仅县令及草中办五字,他细细想,怎么想这草中办三字都只想到一个字,那就是“苏”
“父亲到底是做了什么”他越想越是心惊,隐隐约约觉得查下去会牵扯到什么,竟是万般不敢相信。
“我听那些恩客打笑着提起,说什么苏府势力,绝不仅靠俸禄……”莫娘说着,忙低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而苏怀却是一声不吭,他的眼眸望向窗外,半晌才说道:“继续说”
“他们还说,慕家倒了,苏家离不远……多少人,盼着遭殃……少爷,他们都是胡说八道,您……”莫娘猛的抬头,就见着那少年郎的轮廓在月光中依旧刚毅。她看得出神,没能察觉他眼眸微垂,并不为所动。
“莫娘,此事依旧跟紧些。另外,我今晚还留宿你这里”
他还得留在春意楼,永城县令一事,他知道,必然是脱不了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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