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

及笈 

正月里，白雪纷飞。坐落于京道上的太师府邸却张灯结彩。那一抹彩带在满天满地的素裹中倒是显得有点突兀了。筹备了月余的及笄之礼，是太师府这位千金的成年大礼。

笙乃正月之音，故千金名唤尹笙。

梳妆打扮好的尹笙从闺房中缓缓走来，人常说肤白胜雪，可立于这雪白间的姑娘却让这雪色瞬间失了颜色。额间的花钿与姑娘身上藕色的襦裙相应，衬的姑娘更明艳几分。

官家千金的及笄之礼总是要比常人隆重些的，何况是这天朝南尚当朝太师的千金。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大半都送来了礼帖，太师府的前院两旁摆满了宴席。

时辰到了，祠堂之上，尹太师和夫人同站一侧，宾客们都齐齐站在堂外。尹笙伴着众人的视线缓缓走进来，跪在双亲面前，行跪拜礼。

礼毕，程夫人用一根兰花细簪将尹笙的头发轻轻挽起。尹笙双手横在额前，向夫人行礼。

太师从婢女递上的托盘中取出花重金打造的青鸾对玉，俯下身子系在尹笙的腰间，叮嘱道，“笙儿，这是为父送你的及笄礼物，若是遇到好儿郎，才可将对玉中的一块赠于他，以表情意。”

尹笙再次向双亲叩拜，“女儿叩谢父亲，佩姨。”

及笄礼毕，接下来是宾客们享用宴席的时辰了。各位大人一一落座，凌亲王和世子袁清畋与太师一家齐坐一桌。

百官皆是窃窃私语，猜测凌亲王府将和太师府结亲。

前来祝贺的官员中，不乏丞相李浦林的羽翼，他们此番前来的用意便是窥视太师与哪些官员结交。

消息很快穿到了丞相的耳中，李浦林速速写下一张纸条交于手下亲卫，依靠信鸽传进宫去。

夜幕降临，官员们渐渐离席而去。

太师在房中与夫人商量着白日凌亲王的提议，“佩儿，你觉这亲该不该结？”

夫人正帮太师更着衣，“笙儿也已经长大了，她自小就喜欢自己拿主意，关乎女儿一辈子幸福的大事，我们可不好替她做了主。”

尹辰帮着尹笙和悠儿一起从后门偷偷溜出府，吩咐道，“早点回来！悠儿你看着她点，别让她乱跑！”

“知道啦哥！你这几句话我都听的耳朵起茧子了！”说罢尹笙冲着尹辰做了个鬼脸。

“可凌亲王那边，我们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不是？”经夫人提点后，太师烦恼着怎么回绝皇家的亲事。

夫人缓缓开口道，“凌亲王毕竟是亲王，若是女儿执意不嫁，他亲王府还能强娶不成。”

“这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自是不愿与人为敌，可要是人偏要犯我，太师府和亲王府的结亲未必不是件好事，可保……”

太师之语未毕便被夫人打断，“你个老迂腐，难道你要为了权势断送女儿的幸福吗？若是人要犯你，我就是拼上我这身老骨头也要护着笙儿。”

太师被夫人说的有些惭愧，“我这作父亲的竟还没你一介女子有魄力，”太师拉住夫人的手道，“这么多年，你对笙儿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一般。”

夫人伸手抚着太师的嘴唇，心道，“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啊……”夫人依偎在太师的怀里，缓缓开口，“这么多年，我早就把她当成我的亲女儿了。”

不知怎的，外面尖叫声四起，随着管家凄惨的一声叫声，“大人，快走！”彻底划破了此刻的温馨。

一道狭长的血痕喷射在太师卧房外的门上，卧房的门被踹开。

从外面冲进来四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壮汉，手里还拿着沾着血的长刀。黑衣人残暴的拉开太师和夫人两人，强迫他们跪在地上，钳制住他们的双手。

随后一名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在两排黑衣人的拥护下走进了太师的卧房。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师，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手上的圣旨。

“是你！”太师的眼眸中充斥着不解和惶恐。

那男子抬脚在太师的肩头狠狠踹了一脚，“没想到吧，老不死的东西。”男子又蹲下身，看着趴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太师，宣读着圣旨，“经查实太师结党营私，意欲谋权篡位，诛灭九族，钦此。”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假的！你假传圣……”一句话还未说的连贯，却被那男子抽刀随意地往地上坎去。

血溅的四处都是，夫人挣脱两个黑衣人的钳制，向太师爬去，“大人，大人——”

这声叫唤似乎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听的人不自主的发抖起来。

好像地上的人越凄惨，站着的人就越兴奋，他们发了疯似的乱砍。

血液喷射在墙上，门上，地上。

夫人吃力的伸出手，想要去够不远处的太师，可最后的几寸却怎么也够不着，只能无助地哀嚎着，“大人，大人——”

太师的手指，被那暴虐的男子狠狠踩在脚底蹂躏，“你叫啊，你怎么不叫了！”

“佩……佩儿……如果……如果有下辈子……”

夫人的尖叫声连同男子的长刀一起刺入太师的腹中。

“不——”

男人下达命令，“咱们走！”

其中一个黑衣人问道，“这女的……？”

“就让她慢慢流血死掉吧。”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两排黑衣人跟在男子的后面扬长而去，所过之处，皆为尸体。

夫人终于爬到了太师的身侧，她抬手轻抚上太师的脸庞，为他合上了眼帘，道，“大人，如果有下辈子，佩儿希望……希望能早点遇上你……”

最后一个字音从夫人的喉间消散，这世上也再无尹程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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