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池生提着食盒找到顾思桐时,她正坐在长廊上望月发呆,一回头,正对上身后人漆黑的眸。
少年静静而立,身影一半沐在月光下,一半隐在长廊间,面庞俊秀,宛如谪仙。
顾思桐心头一跳:“池,池生哥哥。”
食盒揭开,玉盘珍馐,那是次无比丰盛的手艺,看得出段池生用足了心思,顾思桐瞧着却只是更加难过。
“没事的,池生哥哥,白日里是我大意了,你,你别往心里去,我以后……不吃姑姑的就是了。”
她挤出笑容摆手,也不知有没有遮掩好,只知顶不住段池生的注视,到底端起了一碗晶莹剔透的蜜露蛋羹。
“那,那我只要这个就好。”
扑鼻而来的香气,像初见时一样的暖心,藏在碗中的甜,永远吃不腻。
夜悄悄,风飒飒,顾思桐忽然就抬起头,望着段池生,怯怯地开口:“能不能……只做给我吃?”
也许是被香气迷昏了头,她忽然就贪心起来,居然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也想要一份独特的“专属”,却是才问出就后了悔。
“不,不是的,我……”笨手笨脚地还来不及解释,对面的段池生就忽然道:“好。”
顾思桐一愣,心跳如雷,段池生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温柔而强调:“蜜露蛋羹,只做给你吃。”
那一瞬,像是万籁俱寂,月下只有夜风穿袖而过,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那些心照不宣的东西谁也没有点破,久久相视中,顾思桐眨着眼,蓦然低下头,捂住了脸。
泪水漫过指缝,有人将她轻轻拥入怀,像对妹妹的怜惜一般,抚摸着她的长发,从喉头中发出一声叹息。
多幸福,多悲哀,顾思桐想着,她的池生哥哥,真是……善良的人。
浮云苍狗,白驹过隙,日子如流水般淌过,原本相安无事,却在顾思桐十四岁这一年,顾府发生了一场天大的变故。
当段池生私放姑小姐的消息传来时,顾思桐正在树下看书,闻言手一抖,匆忙起身的裙摆抖落了满地梨花。
顾燕娘跑了,与人私奔了,放走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段池生。
或许一物降一物,顾燕娘“恃美行凶”半生,居然看上了一个唱武生的戏子,动了真格,成天闹着要收心嫁作人妇。
可惜伶人戏子何其下贱,顾老爷当然不会允许,见顾燕娘闹得厉害了,索性狠下心来将她关了起来,锁在阁楼中,一日三餐只由段池生送去。
那戏子大抵也未见多大真情,见缘分无望,便要随戏团去往下一处地方了,顾燕娘听闻后闹得更凶了,成天以泪洗面,憔悴不堪。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一个深夜,段池生悄悄放走了顾燕娘,只留下她的一封亲笔书信。
发现时已是第二天清晨,顾老爷赶到后看了信,气急攻心,一耳光扇向段池生:“糊涂的东西,你这是害了她呀!”
段池生跌倒在地,嘴角漫出鲜血,被众人押着,也不争辩,只垂下了头。
顾老爷仍旧气得不轻,一挥手,厉声怒吼:“快,把他关到柴房,找不到燕娘就将他扭去见官!”
赶来的顾思桐愣在了门边,手心一阵发凉,懵然间对上了段池生抬首的目光,他身子一顿,漆黑的眸中闪过些什么,却又瞬间沉寂下去,变得无悲亦无喜,不见丝毫波澜。
遥遥相望,空气都似乎凝固了,顾思桐心口忽地一紧,眼眶湿润,一下呼吸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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